元明亮還是不太放心:“我總覺得夏想肯定還會留有後手,以我對他的了解,他從來不打無準備之仗,而且他應該早就提防我們了,在最後關頭放手不理,也不是他的風格。”“不要管他還有沒有後手了,反正我的坑已經給他挖好了,就等他向下跳了。就算他再有驚天的手段,幾天後,他自己就身陷泥潭了,顧頭不顧尾,是保官帽還是針對你,他隻能選擇一樣……”付先鋒十分篤定地說道,心情也是大好,還笑了幾聲。元明亮心中疑慮未去,但付先鋒堅持他的看法,元明亮也不好再反駁什麼,雖然他並不認同付先鋒的暗中布局,認為和夏想過招,要贏,就要贏得光明正大。但付先鋒是主導者,他就隻好暫時認可了付先鋒的計劃。關鍵是不認可也沒有辦法,以前是他在暗處,夏想在明處,現在形勢比人強,他在明處,夏想在暗處。還有一點,元明亮雖然不讚同付先鋒背後黑人的做法,但如果真能阻止夏想再出手阻攔他的計劃的話,也不失為一件好事。管他背後還是明麵,反正下黑手的人是付先鋒,不是他。兩天後,夏想正在主持區委中層以上乾部會議之時,正在參加會議的公安局長黃建軍突然臉色一變,接過一個電話之後,起身來到夏想身邊耳語幾句。夏想也是臉色微微一變,扭頭對莊青雲說道:“下麵的會議就由青雲同誌主持……”話一說完,他也沒有過多解釋,和黃建軍一前一後快步走出了會議室。留下正在開會的眾人麵麵相覷,都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但隱隱都能猜到肯定是出了大事,因為在他們的印象中,夏書記雖然年輕,但一向鎮靜,遇到天大的事情也是泰然自若,從來沒有象今天一樣臉色都變了。確實是出了大事,雖然不是天大的大事,但卻是容易引發連鎖反應的大事——四牛集團的養殖場出了事故!從上個月開始,四牛集團的養殖場就開始出現奶牛暴病事件,接連病死數頭奶牛,而且全是進口的奶牛。養殖場以為是奶牛水土不服的原因,經獸醫檢查,也沒有發現有什麼傳染病一類的病源,就沒有當一回事。結果卻是每隔一段時間,就有一頭奶牛病死,直到昨天,一下病死了5頭奶牛,養殖場的負責人才慌了神,向總部做了彙報。四牛集團高層大為震驚,奶牛事關四牛集團的根本,不能有病,萬一發生大規模集體病牛事件,就會動搖四牛集團的奶源!同時,更不能走漏消息,否則引起了市場恐慌,導致四牛集團的形象受損,銷量下降,誰也承擔不起責任。四牛集團不僅是燕市的明星企業,在燕省,也是數一數二的超大型集團,在全國也有著舉足輕重的影響力,是國內奶粉業十強之一!可以說四牛集團一旦有事,不但市委市政府會十分關注,連省委省政府也會緊盯著不放,而且還有可能影響整個奶製品行業的前景,非同小可!聽完黃建軍的彙報,夏想第一感覺就是,難道是下馬區的水質有問題?再轉念一想,不應該,下馬區臨近常山縣,上一世四牛集團的養殖基地就建在常山縣,和現在的養殖場的位置,頂多就是10多公裡的錯位,不過10公裡之差,水質就能讓牛生病?然而隨後黃建軍的一番話,立刻讓夏想心生警惕之意。“領導,四牛集團的養殖場出問題之後,一開始是瞞報,後來瞞不住才報到總部。總部得知情況之後,立刻向市政府反映了情況,現在市政府正在開會研究對策,剛才我接到的電話,還是一個哥們偷偷打來的,因為付市長已經下了死命令,要嚴防消息外漏……”黃建軍一臉神秘的表情,也為他能第一時間得知消息而向夏想請功。夏想心中一凜,聯想到現在下馬區即將引爆的局勢,立刻就嗅到了一股陰謀的味道。四牛集團配合演的一出好戲,繞過下馬區委區政府而不報,直接就將事情捅到了市政府,顯然是有意要讓下馬區難堪,或者說,是故意給他設了一個圈套。說不定在向市政府彙報的時候,四牛集團已經得出了不利於下馬區的結論,已經準備好了讓下馬區委區政府承擔一切責任的證據!夏想眯著眼睛想了片刻,指示黃建軍:“立刻動員起來,調動全部警力,隨時準備出動。”黃建軍不解:“領導,幾頭牛死了,沒什麼大不了的事情,頂多區政府出麵派一個副區長過去視察一下,安慰一下,再稍微表示一下補償……怎麼還需要出動警力了?”夏想一臉嚴峻地說道:“事情沒那麼簡單。如果四牛集團想要區政府補償,應該第一時間通知的是區裡,而不直接向市裡打報告!”黃建軍還是第一次見到夏想如臨大敵的樣子,立刻也緊張起來:“是,馬上去辦。”黃建軍轉身一走,夏想立刻撥通了胡增周的電話:“胡書記,四牛集團養殖場的事情,您聽說了沒有?”胡增周正在辦公室和市委秘書長嶽明說話,夏想的電話直接打到了他的辦公桌——各區縣書記之中,除了市北區委書記孫愛勇因為是市委常委的原因,可以直接和他通話之外,其他人都要經過秘書之手,夏想是唯一一個經他特許可以直接打他的重要電話的普通區委書記——見是夏想來電,他衝嶽明微一點頭,就直接接聽了。“剛剛聽說,市政府方麵正在開會,可能過一會兒才有結果出來,怎麼了?”胡增周聽出了夏想的口氣有點焦急,還有點不解夏想怎麼對幾頭牛的病死也大驚小怪了。夏想微一沉吟,還是說了出來:“四牛集團沒有和區裡打招呼,直接就將事情捅到了市裡,其中可能會有點誤解……”誤解?胡增周明白了什麼,想了一想,說了一句:“我心裡有數了,市裡的事情,我會多留意一點,區裡,你慎重對待就是了。”夏想的本意就是讓胡增周警惕付先鋒借題發揮,見胡書記明白了什麼,也就放了心。剛放下電話,手機收到了一條短信,打開一看,是高海發來的,上麵隻是短短幾個字:“四牛集團將事情推到下馬區的不作為上麵,付市長大為震怒,要拿下馬區是問!”估計是高海偷偷在開會之際發來的,因為高海有兩部手機,付先鋒就算嚴防消息外傳,也防不勝防。一唱一和,果然要拿下馬區開刀了。夏想沒有回複高海短信,他也知道高海是有意給他打出提前量,讓他想好應對之策。怎麼辦?夏想陷入了沉思之中。他一直在提防付先鋒最後的一招反撲,也清楚付先鋒要配合元明亮,肯定不會坐等,會有手段使出,千算萬算,沒想到付先鋒竟然拿四牛集團的養殖場說事。難道說就是要讓他提前引爆奶粉添加劑事件?對於四牛門事件何時引發,夏想最近忙著最後一戰,一直沒有認真想好。不成想,無巧不巧,付先鋒竟然主動拿四牛集團來挑起事端,所依仗的無非是四牛集團明星企業的光環十分耀眼,市裡和省裡都要顧忌三分,高看一眼,因此,四牛集團出事的話,必然會引起省市兩級的關注,而他作為區委書記,一把手,必須端正態度,必須認真對待,不能有絲毫放鬆。付先鋒所要的也許不僅僅是讓他轉移注意力,讓他自顧不暇,無法分神最後出手對付元明亮的脫身之術,或許還有借此讓他焦頭爛額、疲於應付之意。說不定,還想讓他在四牛集團的事情之後,摔一個跟頭才更好看。到底要不是趁機提前引爆四牛門?夏想知道,四牛門引爆的話,後果嚴重,如果他在事件之中留下了什麼手腳,被付家察覺的話,就等於和付家結下了死仇。再萬一被付家四處宣揚的話,會引起其他三家都對他心生提防。畢竟每個家族都有自己插手的行業,他的出手,破壞的是行業潛規則。後世四牛集團的奶粉事件,其實集團內部早就意識到了問題,但還是被燕市和燕省強行壓了下來,後來致病的嬰兒過多,全國媒體一片聲討再也捂不住之後,才全部曝光出來。眼下倒是一個絕好的機會,因為事情是付先鋒主動挑起的,借力打力應該可以讓事件的曝光顯得更順其自然一些,但卻有一個難題,就是夏想還不清楚到底現在的四牛集團的奶粉之中,是不是已經有了添加劑?必須確定下來有沒有添加劑,才是關鍵點……夏想左思右想一番,下定了決心,機不可失,失不再來,既然付先鋒主動撞到了槍口上,就彆怪他不客氣了。一個四牛門引爆之後,看到底會產生多大的連鎖反應?至於他如何在事件之中隱身,不被人察覺地完成點燃導火索的壯舉,相信能夠找到一個最佳的切入點。電話毫無征兆地響了起來,夏想急忙接聽了電話,裡麵傳來付先鋒怒氣衝衝的聲音:“夏想同誌,請你和李涵同誌一起,前來市委開會!”市長親自打來電話傳達開會事宜,而且語氣不善,官場中人,誰都清楚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絕對不是好事從天而降。夏想也沒多問,立刻答應下來:“是,付市長,馬上到。”放下付先鋒的電話,夏想愣了一會兒神兒,又打出了一個電話:“可以宣布了。”夏想和李涵趕到市委的時候,直接就走進了市長辦公室。辦公室內,付先鋒和於四兩人相對而坐,煙霧繚繞,桌上全是煙頭。戲份挺足,煙抽得挺多,也不怕嗆著?夏想看了於四一眼,心想於市長還是和付先鋒走到一起了,也難怪先前於市長到了江山房產,以視察工作的名義,挑了不少毛病,原來是當了付先鋒的排頭兵。在前來市委的路上,李涵隻問了夏想一句“付市長找我們有什麼事”,在夏想回答了“不清楚”之後,就一直沒有說話。一進屋,他就很有分寸地站在夏想身後,還是默然無語。夏想察言觀色,多少能猜到一點,李涵對四牛集團的事件,也是蒙在鼓裡,付先鋒並沒有向他提前透露風聲。氣氛有點凝重,夏想和李涵進來後,付先鋒一臉陰沉地看了兩人一眼,卻沒有讓坐,隻是衝於四一點頭:“於市長先介紹一下情況。”於四掐了煙,清了清嗓子:“夏想同誌,李涵同誌,四牛集團建在下馬區的養殖場出了大問題,你們是不是清楚?”夏想搖了搖頭,還沒說話,李涵就急急搶了一句:“四牛集團事事不向我們彙報,有事情直接向市委請示,明顯不把下馬區放在眼裡,他們出了天大的事情,我們也不會知道!”付先鋒怒了,瞪了李涵一眼,喝道:“你還有理了,是不是?是你們下馬區非要強行把四牛集團的養殖場項目拉了過去,等真建在了你們下馬區,你們就沒有當一回事了,嗯?李涵同誌,你這個區長怎麼當的,四牛集團的養殖場進口奶牛病死了十幾頭,經專家提取地下水化驗水質,是因為水質受到嚴重染汙才導致奶牛生病,最後經過排查,確定了染汙源是小時新型建材廠!”養殖場是夏想出麵拉來的項目,小時新型建材廠也是夏想的關係,還是他圈定的下馬區第一家高新產業,一家受到損害,一家是罪魁禍首,夏想還真成了裡外不是人!不得不承認,付先鋒的手段,也十分高超,一下就將夏想置於了兩難的境界。不管怎麼處理,他都很容易雙頭落不了好。付先鋒表麵上是訓斥李涵,實際上指桑罵槐,影射的當然是夏想。夏想卻沒有付先鋒想象中的慌亂,而是隻是微微驚訝了片刻,就一臉震怒地說道:“真有這樣的事情?付市長先不要著急,我現在就回區委,責令小時建材廠立刻自查染汙水源的問題,一定要給四牛集團一個滿意的答案。要查,一定要一查到底,如果問題真的出在了小時建材廠上麵,我會讓小時建材廠賠償全部損失,並且向四牛集團賠禮道歉。”“態度當然要拿出來……”付先鋒看了夏想一眼,心想你反應倒是挺快,立刻將責任推到了小時建材廠身上,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沒那麼容易,“但你要知道,四牛集團是燕省的明星企業,是燕市的納稅大戶,是全國奶製品行業十強之一,奶源地建在了下馬區,你們應該象愛護自己的眼睛一樣愛護,你們又是怎麼做的?置之不理不說,還放任一些重染汙企業染汙水源。這還不算,養殖場還有奶牛被盜事件,夏想,你這個區委書記是怎麼負責的?你當初是怎麼對四牛集團承諾的?現在四牛集團向市委提出了對下馬區的強烈不滿,你作為區委書記,是不是要承擔相應的領導責任?是不是要向市委市政府做出書麵檢討?”區委書記如果向市委做出書麵檢討,事情就鬨大了,會給夏想的政治生命造成無法彌補的汙點。於四下意識地看了付先鋒一眼,心想四牛集團的事情,可大可小,付市長是不是有點太小題大作了?不過付市長和夏想之間不和的傳聞,於四也早就耳聞,以前他以為隻是因為夏想站在了胡增周的隊伍的原因,現在看來,恐怕事情沒有表麵上那麼簡單,付市長明顯是想借題發揮,想要借四牛集團之勢,壓夏想服軟。夏想還沒有說話,付先鋒的電話先響了。付先鋒狠狠瞪了夏想一眼:“這件事情彆想輕鬆過關,四牛集團不滿意,市委就對下馬區委不滿意!”夏想心中冷笑一聲,好一副公事公辦的嘴臉,如果不是他知道付先鋒和四牛集團之間的內在聯係,還真以為付先鋒一心為公,真是真心為了四牛集團著想。隻是一是他和四牛集團之間是說不清道不明的利益同盟,二是四牛集團的養殖場的死牛事件,到底是真是假,是真病還是人為,還是未知之數……但夏想也知道,現在被付先鋒抓住了過錯,付先鋒又是名正言順的頂頭上司,自己就必須拿出足夠的態度,就一臉恭敬的表情,低頭挨訓。付先鋒去接電話,剛說了幾聲,就突然提高了聲調:“是誰透露了風聲?查,一查到底。不管是誰,查出來之後,一免到底。還有請馬部長一定要嚴防死守,不允許有任何消息被新聞媒體發布出去,下馬區經不起折騰了,燕市也經不起折騰了!”放下電話,付先鋒氣勢洶洶地怒道:“剛才省委宣傳部馬部長來電,有新聞記者不知道從哪裡聽到的消息,說是要采訪四牛集團養殖場奶牛暴病事件——這不是要給燕市和燕省的臉上抹黑嗎?夏想,下馬區必須保證不能有任何風聲傳出來,否則,市委拿你是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