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夏想綜合最近發生的一係列的事情理順思路之時,在市委大院之中,又悄然流傳一則謠言,說是範進已經被省紀委立案調查。範進涉嫌在提拔乾部和選拔任命的過程中,收受賄賂,涉案金額高達500多萬元,先前提拔了30多名親信,包括數名區縣一把手!項莊舞劍,意在沛公!夏想立刻敏銳地嗅到了不同尋常的氣息,從正反兩麵,章國偉和牛林廣同時出手了。果然,表麵上流言所指之人是範進,但飛到省委的舉報信,明是舉報範進任人唯親,在秦唐剛剛過去的一場人事調整之中,大肆提拔親信,破壞黨紀國法,膽大妄為,實際上,舉報信在最後還注明範進是受人指使,在幕後人物的操縱之下,意圖將秦唐打造成一人的秦唐。範進的幕後人物,顯然暗指夏想。原來章國偉是再次拿提拔任命的問題說事,哪個市委書記到任之後不提拔自己的人?不提拔自己親信的市委書記,可以落一個正派的好名聲,但工作開展不了,不出成績,光要一個民間的名聲又有何用?而且隻落名聲,不和上級處好關係,反而會讓上級認為你是沽名釣譽之輩。實際上,夏想在提拔任命和人事調整等重大問題上,不能說做到了百分之百的公正——世界上也沒有百分之百的公正——至少他也問心無愧了,沒有完全提拔自己的親信,而且說實話,他在秦唐也沒有布置親信的想法。玄都觀裡桃千樹,儘是劉郎去後栽——等他一走,下任書記依然還會再次調整人事,他又意識到在秦唐可能無法做滿一屆,何必多此一舉?即使如此,章國偉從正麵出擊,卻是還拿人事問題說事,也讓夏想窩火。也是,人事問題是章國偉最大的軟肋,他在秦唐先後經營十幾年才布了一個大局,夏想上任之後,半年時間就將他的布局拆分得七零八落,他能順氣了才怪。但夏想並不認為章國偉的計策能奏效,省委任命他來秦唐擔任書記,就是讓他主持大局來了,書記不一手掌握人事,還是一把手的權威麼?不料讓夏想沒有預計到的是,省委竟然專門就此事召開了一次書記辦公會研究,在會上,範睿恒提出,中組部再三強調在乾部提拔問題上,要嚴格按照黨的乾部路線方針政策選拔任用於部,要堅決杜絕“跑官要官”、“買官賣官”等不正之風和腐敗現象,遏製乾部“帶病提拔”的問題的發生。與會人員一致同意範書記的意見,並由組織部長王鵬飛提議,召開一次全省組織部長工作會議,再三強調在提拔乾部的問題上的嚴肅性和公正性。隨後,省委組織部下發文件,決定召開一次全省組織部長會議,要求各地市委組織部長務必親自參加。省委的舉動,讓不少人都大吃一驚,不明白此舉究竟是針對夏想,還是針對範進。針對範進?範進似乎還不太夠資格。針對夏想?難道說夏想在省委已經失勢了?隨後,夏想就接到了王鵬飛的電話。“夏書記,組織部長會議,範書記再三強調意義重大,他的態度很堅決。”王鵬飛明是向夏想通報此事,其實還是暗含了解釋的意思,是在暗示夏想,此事是由範睿恒一手推動。“我支持省委的決議。”夏想也沒有多說,他其實也猜到了範睿恒一手推動決議的用意,倒不是說範睿恒對他不再如以前一樣支持了,而是綜合考慮,權衡利弊之下,身為省委書記,範睿恒必須一碗水端平。同時夏想也意識到一點,他在燕省的關係網太深厚了,人脈太廣了,不管是範睿恒,還是中央,都不會允許他再在燕省繼續坐大。因此,範睿恒借題發揮,正好章國偉製造了一個機會,他肯定會及時抓住,全省組織部長會議,再加上舉報信的風波,並不能證明章國偉投靠了範睿恒,但卻證明了範睿恒對自己的支持立場,有了一定程度的轉向。甚至還可以說是轉變。雖然不可能一下就風向大變,但至少說明一點,範睿恒不希望他再在燕省繼續勢大了,也不會再如以前一樣繼續支持他了,不僅僅是出於對他在燕省繼續坐大的擔憂,還有因為崔向之死也會讓範睿恒顧忌三分。誰也不想在省委之中,有一個始終被中央高層惦記的省委常委,而且還不是因為好事而惦記,崔向之死,範睿恒自然也清楚是怎麼一回事兒。夏想繼續留在燕省,對整個燕省來說,不是一件好事。範睿恒也有借此事向夏想暗中傳話的用意,也是在告知夏想,如果有機會,離開燕省,遠離京城,是最好的選擇。夏想也明白,他早晚會走,但沒有將秦唐最後的麻煩解決之前,他要是離開,也會留下虎頭蛇尾的遺憾。但也必須承認,不管範睿恒是不是願意,不管章國偉是不是真心,現今的局勢,範書記和章市長還真有走近的可能——也並非真正意義上的走近,但至少在希望他離開秦唐離開燕省的願望上,目標一致。夏想想通了環節,感謝了王鵬飛之後,放下電話,又沉思片刻,心中就有了計較。姑且不管省裡的局勢,還影響不到他的大計……中午下班的時候,接到了蕭伍的電話。“領導,呂振洋和張晨芳已經和牛林廣見麵了,牛林廣暫時還沒有動靜。”夏想隻說了一句:“我知道了。”就掛斷了電話,心想牛林廣現在還真有耐心,也不知道在醞釀一次什麼樣的大手筆。深海之死如果算是第一槍的話,呂振洋和張晨芳算是第二槍,槍已經上膛了,什麼時候會發槍?夏想倒還想看看牛林廣到底有什麼樣的手腕可以施展。夏想不知道的是,省委召開全省組織部長會議,他倒沒有覺得有什麼難堪,範進卻十分惱火而尷尬,怒氣衝衝地和章國偉理論去了。範進不太客氣地敲開了章國偉辦公室的門,一進門就說:“國偉同誌,我想問問,亂七八糟的舉報信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要說任人唯親提拔親信,整個秦唐誰不知道是哪一位在秦唐先後呆了十幾年!”章國偉現在低調得不行,又被夏想的光環壓得抬不起頭來,範進自然而然就在章國偉麵前自覺高了一頭,所以說話就氣勢了一些,再加上章國偉賊喊捉賊,也確實讓他氣憤難平。章國偉端坐不動,反而一摸腦袋,嘿嘿一笑:“範進同誌,氣大傷身,不要動不動就指責彆人,遇事要多從自身找原因。我是在秦唐先後呆了十幾年,又但能怎樣?現在秦唐還是夏書記的秦唐!你也不用懷疑我炮製了舉報信,告訴你,還真和我沒有丁點關係。”範進也沒想到章國偉夠賴皮,直接矢口否認,他張了張口,竟然一時想不出反駁的話,隻好狠狠地說了一句:“章市長,既然你知道現在是個什麼形勢,我勸你,好好做好市長的本職工作,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埋頭下去,說不定還能爭取到一個機會。”爭取到什麼機會,範進沒明說,章國偉才不會去猜度範進的心思,他目送範進離去,臉上漫不經心的笑容就漸漸變成了冷笑,心想,不過是幾封舉報信就惱羞成怒了,這才到哪兒呀,後麵的事情還多著呢!5月的秦唐,花團錦簇,一派全新氣象,但就在麗日晴空的季節裡,秦唐卻先後發生了一係列亂子。先是下麵幾個區縣的治安工作不得力,受到了市政府的點名批評,又有幾名縣委書記和縣長,被章市長當麵批評工作不力。市長批評縣委書記和縣長很正常,但如果細心觀察,發現章市長批評的人全是上次人事調整之中夏書記新提拔的一部分,就很耐人尋味了。等於是間接挑戰夏書記的權威,不少人都要問,章市長怎麼剛低調了幾天,又鬨騰起來了,不怕再被夏書記打壓?事實,遠遠超出所有人的想象!富北縣是秦唐盛產鐵礦和煤礦的資源大縣,礦產資源豐富,占秦唐總資源的百分之三十強,全縣的經濟產值百分之八十由礦產創造。富北縣有許多非法中小煤礦,這也是整個秦唐根治不了的頑疾。夏想上任以來,並沒有針對中小煤礦的治理提出過可行性建議,因為問題由來已久,又涉及到下麵區縣太多的利益糾葛,多少年來了都一直無法清理,他即使有心,也必須逐步推進。不料就出事了。而且還是大事,富北縣有一個私人煤礦發生了滲水事故,有30名礦工被困在裡麵,生死不明!實際上,秦唐每年發生的小型事故都不少,大部分都瞞報了,也是約定俗成的規矩。但此次事故尤其重大,30多人如果全部死亡的話,說不定還要追究夏想的責任。更有甚者,富北縣委書記和縣長是上次人事調整之後,全部新上任的兩人,都是夏想一手提拔的親信!事情……鬨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