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達才此來,並未帶多少隨同人員,而且他著裝很輕鬆隨意,似乎並不將衙內的撤資一事放在心上。達才集團的現狀,夏想不能說了如指掌,但也多少知道一些內幕。除了在燕市的幾個工程項目之外,在京城,在海南,達才集團都有在建項目。燕市的項目最穩定,贏利前景也最有保證。京城的項目基本持平,前期投入巨大,現在資金回籠很慢,但能保證不賠。海南的項目賠錢了。海南雖然大打旅遊牌、度假牌,但在九十年的房地產泡沫之後,重創了無數淘金的房地產開發商,讓許多人賠得血本無歸。近年來隨著經濟的好轉,海南熱又被重新炒作起來,奈何海南除了旅遊資源之外,並無其他的經濟增長點,再加上本地人口太少,沒有人口基數就沒有消費潛力,就無法拉動內需。海南熱又熱了幾年之後,隨著國家的宏觀調控政策的推行,想再在房地產項目上麵賭一把的許多投資商,在蓋好了高樓大廈之後,一轉身才發現,又被套牢了。成達才一生投資項目無數,海南項目是他第一個敗走麥城的投資決定,差點賠進去達才集團十幾年的心血。如果不是他及時發現了樓市的拐點,調整了投資策略,說不定海南一個項目就能將達才集團拖個半死!相比之下,齊省的地質公園項目雖然也經曆了不少波折,但贏利前景還是十分明朗。齊省的整體實力遠非泡沫的海南經濟可比,居民手中的閒置資金很多,購買力很強。如果達才集團挺過了地質公園項目眼下的危機——衙內人為製造的危機,因為衙內的30億資金注入的時候,正好解了達才集團的燃眉之急,但現在突然撤資,又讓達才集團麵臨兩難的困境——達才集團將會迎來一片更廣闊的藍天。其實夏想心中也有了應對之策,但畢竟是成達才的事情,他在其中隻是中間人的角色,並無經濟利益,再者以成達才的能力,也不至於一個回合就被衙內打倒。夏想很想看看成達才到底有什麼萬全之策。成達才豎起三根手指,一臉自信:“三個字——由他去!”夏想無聲地笑了,還以為成達才有什麼萬全之策,原來還是以不變應萬變,問題是,衙內不是彆人,想讓衙內隨他去可沒那麼容易。30億都打發不走衙內,何況三個字?不過話又說回來,衙內想走,還真攔不住他,他想不走,也不好趕他。夏想就笑問:“成總,三個字可打發不了衙內,恐怕要30多個億才能讓衙內滿意。”“30多億也不多,達才集團拿得出來。”成達才在夏想麵前不會藏著掖著,直接向夏想交了底,“你看看這個……”夏想伸手接過成達才遞來的資料,是一份合作意向書,打開一看,不由欣慰地笑了。薑,還是老的辣,怪不得成達才胸有成竹,果然真是準備了萬全之策。不過又一想,如果衙內隻是借機生事,並非真想撤資,那麼成達才的對策在關鍵時刻,可能會受到衙內暗中的狙擊。中午,夏想陪成達才吃飯。飯後,回到省委,剛剛處理了幾件公務,一個意想不到的人敲門進來了——秦侃。秦侃可是有一段時間沒有來過夏想的辦公室了,不提他現在纏身的緋聞以及在省政府被排擠的地位,就是他現在和夏想行同陌路的關係,他也沒有理由出現在夏想的辦公室。但……今天偏偏就出現了,就在衙內和成達才之間即將上演一次激烈的碰撞之前!應有的禮節還要有,夏想微一欠身:“秦省長來了……有事?”不客套不寒喧不讓坐,直接問事,態度就很是淡漠了。秦侃不以為意,自顧自地坐下,說道:“有件工作要向夏書記彙報一下,不知道夏書記是不是方便?”方便不方便,不能耽誤工作,夏想點頭說道:“有事請講,有幾分鐘時間。”秦侃不經意看了一眼門,似乎很為難一樣,過了片刻才說:“我和楊銀花的問題鬨得很大,紀委方麵現在又在調查楊銀花的經濟問題,據我所知,楊銀花生前炒股賺了不少錢,她個人又很會理財,手中有個幾百萬很正常。紀委方麵,是不是有點小題大做了?”夏想疑惑地看了秦侃一眼,心想紀委方麵調查楊銀花,秦侃應該去找周鴻基理論,卻來找他說理,是什麼用意?難道又是什麼聲東擊西的陰謀?對於秦侃,夏想現在是十二分的提防,實在是秦侃為人太深不可測了。如果單單是深不可測還好,還因為他的性格太固執,不撞南牆不回頭,就太可怕了,著實比葉天南還難對付。“楊銀花的問題,既然紀委方麵出麵調查了,我就不好再發表什麼意見了。”夏想一句話就堵住了秦侃的嘴,他和秦侃之間,也沒有談下去的必要。原以為秦侃還有話要說,不料秦侃一拍腿就站了起來:“好,我知道夏書記的意思了。”一邊說,一邊走到門口,打開門,又回身說了一句,“對了,夏書記,有件事情我想你有必要知道,衙內和程在順最近走得很近,前幾天,衙內還和程在順一起,請我和葉天南一起吃了一頓飯。”秦侃的腳步聲回響在樓道之中,漸漸遠去,夏想卻眯起了眼睛,搖頭無語。秦侃自揭其短是什麼用心?是為了打亂自己的計劃,還是他本人對衙內不感興趣,在衙內和達才集團撞擊之時報複衙內,或者另有目的?由他去……夏想又笑了,想起了成達才的話,天要下雨,姐要嫁人,愛誰誰,他就以不變應萬變,看誰能鬨出什麼驚天動地的新花樣。晚上,衙內和成達才舉行了第一次會談。夏想沒有參加會談,不是他的事情,他沒有必要參預在內,而且他在場也不合適。本想直接回家,最近有點累,想早點休息,卻在溫子璿和吳天笑的盛情邀請下,和二人一起吃了一頓晚飯。吃飯時,吳天笑也不知聽到了什麼風聲,問夏想:“夏書記,聽說您要離開齊省了?”夏想既沒否認也沒承認:“現在說不好,年前肯定不會動。”他也清楚吳天笑關心的是他走之後的局麵,作為他的秘書,如果他要離開齊省,吳天笑肯定要提前安排一下。吳天笑能力有,水平也有,夏想離開齊省的話,不管去哪裡,卻不想帶吳天笑上任,倒不是他嫌棄吳天笑,而是想讓吳天笑留在齊省,作為他在齊省培植的勢力,繼續在齊省本土茁壯成長。溫子璿關心的落腳點卻沒有那麼長遠,而是對衙內從達才集團撤資一事大感不解:“按照相關法規規定,衙內想從達才集團撤資,隻能采取出售股份的形式,而且還優先內部認購,或是向其他自然人轉讓,衙內想要拿到資金,中間要費很多周折……衙內耗得起時間?”夏想微微感慨,眼前的溫子璿和吳天笑,還真是他在齊省的左膀右臂,不管是在他初來之時,還是在他大展手腳之際,二人都可以從正麵和側麵對他幫助甚大,說來,如果真有一天要離開齊省,他還真想讓溫子璿和吳天笑跟在身邊。但又不可能,溫子璿很難調出齊省,吳天笑還好辦一些,不過放長遠計,還是留二人在齊省為好。對於溫子璿提出的問題,夏想當然考慮過,而衙內更是早就將一切都算計在內了,具體衙內如何出招,成達才如何接招,他不想過問過多,畢竟經濟較量不是他的長處。他隻需要居中坐鎮,將所有可能引發的政治後果扼殺在搖籃之中就可以了。夏想並沒有正麵回答溫子璿的問題,而是就吳天笑的提問做了進一步解釋說明,也算是他為以後如果有一天突然調離先做好鋪墊:“子璿、天笑,你們的根在齊省,會在齊省有更好的發展。天笑今後先從縣裡做起,慢慢鍛煉,一步步走踏實了,對以後的成長有好處。子璿也有必要到市裡做一些務實的工作,把路子走紮實了。”夏想的暗示很直接,意思就是吳天笑會外放到縣裡,估計最少也是縣長或書記起步,三年之後就有望升到副廳。而溫子璿下到地市,估計起步也至少是常委副市長,甚至常務副市長,直接上市長的可能也不是沒有,不過可能性不大,就看夏想推進的力度了。此話一出,吳天笑和溫子璿同時震驚:“夏書記,您真要離開齊省?”……夏想是否離開齊省,夏想說不好,恐怕就連中央一些主要領導也說不好,因為想動夏想,不但牽涉麵過廣,還會驚動太多的重量級人物,除非形勢所迫,除非各方力量意見一致,除非夏想本人態度堅決,否則調動夏想將是一件十分困難的工作。夏想的去向是長遠之計,至少在現階段還不會提上日程,現階段的麻煩是,成達才和衙內的第一個回合的交手……談崩了。僅僅是和成達才談崩了還是小事,讓衙內頭疼的是,他忽然發覺,他被人算計了,掉進了一個巨大的陷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