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級彆上講,林雙蓬和夏想平級,季老所說讓林雙蓬跟在夏想的身邊多聽多看多學,是謙虛之語,省委常委、羊城市委書記不可能圍著省委副書記轉,畢竟上麵還有省長和省委書記。但從排序上看,林雙蓬比夏想實際還差了不小的距離,以林雙蓬現在的資曆,想坐到省委副書記的位置,快則三五年,慢則六七年。不過再怎麼著林雙蓬也是羊城市委書記,如季老所說,讓他如下級一樣在夏想身邊打轉,也不符合規矩,相信林雙蓬也不會自降身份。夏想就認為,季老不過是借題發揮,以林雙蓬為由說事,不過是讓林雙蓬成為季家和他之間隨時溝通的一個橋梁。不想,季老今天請他親自前來梅花,所下的本錢,不僅僅是支持曹永國進入政協,還主動提出要推動陳風進入全國人大,言外之意就是,也要為陳風解決副國級待遇做幕後工作。季家和陳風並無交集,甚至可以說,如果不是因為他,季老連陳風是誰都不會放在心上,夏想就不得不感激季老的盛情了。季老當真非同一般,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是天大的厚禮。夏想還是低估了季老的手筆,季老今天拿出手的誠意,比他想象中還要厚重無數倍。“或許夏書記覺得讓雙蓬跟在你身邊,是降低了雙蓬的身份,其實不然,是夏書記低估了自己身份。我和古老在京城的時候就達成了一致,趁我們幾個老家夥還在,說話還頂用,趁曹永國讓位的大好時機,要一舉將你推上正部級,讓你成為建國以來最年輕的正部級官員!”如果說季老支持曹永國進入政協,算是還了夏想一個人情,那麼再力挺陳風進入人大,就是多加了一份人情,而季老直言不諱要以季家之力,將他全力推進正部之門,就完全出乎夏想的意料。不止是一份天大的厚禮,還是一份幾乎無法償還的人情。夏想就說:“季老,這……”季長幸伸手製止了夏想:“夏書記不必多說,我已經決定了,曹永國提前提下,是高風亮節,理應照顧你一步邁入正部。但因為你的年齡問題,反對的意見肯定不少,我和古老再加上鄭老,替你做通京城一幫老人的工作,剩下的困難,相信吳家出麵,就能擺平,而你自己和總書記、總理也能說上話,幾方同時出力,大事可成。”夏想在即將觸及到正部的門檻之時,卻沒有多少激動之意,心中反而有些沉重,不是因為嶽父的提前退位,也不是因為各方力量的積極推動,而是因為季老的坦誠。季老的性格和老古有相象之處,說話直來直去,似乎不是政治人物應有的含蓄,但恰恰因此,才讓夏想感受到季老言談之中撲麵而來的誠意。以季老的威望和年紀,能和他如此坦誠相待,實屬不易。當然,夏想也清楚季老此舉背後的深遠用心,是季家也將寶押在他的身上,希望有朝一日因他的崛起而受惠。儘管說來季家或許對吳、梅、邱、付四家仍有敵意,但季家和老古關係莫逆,也是季家對他看好的起始原因所在。而最終促使季家對他加大籌碼,恐怕背後還有季如蘭的推動。不得不說,季如蘭對季老爺子,有著非同一般的影響力。飯菜很豐盛,但吃的時間並不長,席間,季老隻是隨口談到嶺南的風土人情,談到梅花的旅遊和氣候,似乎剛才提及的重大話題,已經完全放到了一邊。既然季老不提,夏想更不會主動去提。平心而論,和季家建立一種密切合作的關係,也符合他的長遠之計,但在背後,也有隱患——老古肯定沒有意見,不知吳老爺子,會不會有所不滿?季如蘭並沒有下樓吃飯,她說不想和他正麵相見,以她的脾氣,說到做到,短時間內,他和她或許隻能維持一種若即若離的狀態了。飯後,季老讓人上了茶,說道:“夏書記不嫌棄的話,今晚就請住下,樓上有客房。”夏想默然應下,他還有話要和季老說,受總理之重托,必須當麵聽到季老的親口一諾。“季老,離京之前,我和葉天南同誌一起拜會了一位首長,首長托我向季老問好,還請我向季老請教一個問題。”夏想端起茶杯,微抿一口,在季家寬敞明亮的客廳之中,和季長幸娓娓而談。儘管季如蘭不在,似乎少了一些春意,但客廳之中依然飄蕩著若有若無的淡然花香,就如季如蘭無所不在一樣。特意一提葉天南,葉天南和哪位首長關係最為密切,相信以季老的智慧,一點就透。季長幸微一點頭:“請教我一個問題?嗬嗬,我現在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了,國家大事也好,嶺南大事也好,都不關心了。”季老對總理頗有微詞,夏想也可以理解,作為傳統家族勢力的代表人物,季老自身的立場決定了他對一直主張改革的總理微有偏見,不止是季老,相信京城之中以鄭老為代表的傳統家族勢力對總理,也是有所不滿。甚至四大家族和總理也多次針鋒相對,畢竟總理主張的改革,是向家族勢力的利益開炮。但話又說回來,就國內目前的形勢來說,改革勢在必行,不改革,家族勢力的利益也未必就能得到保障。問題不在於改不改革,而在於改革的方式和力度,或者說,如何最大限度地在達到各方滿意的前提下推動改革。其實季長幸之所以押寶在夏想身上,也是他看中了夏想不但被總書記器重,不但和關遠曲關係不錯,其本人還是家族勢力的核心人物,單此一點,在國內就無一人可以做到,就是奇跡。再加上最近夏想和總理之間的關係逐漸回溫,可以說,在目前各派勢力培植的後備力量之中,沒有一人可以和夏想比肩,能同時得到國內三大勢力的認可!夏想對季老的推脫之話不以為意,嗬嗬一笑:“季老,首長也是一片誠心,而且請教的既不是國家大事,也不是嶺南大事,而是路線問題。”一句話就立刻引起了季老的興趣,他“哦”了一聲:“既然是你當麵提出來了,我怎麼著也要聽聽。”言外之意自然是說給的是夏想的麵子。夏想就說:“如果有人想重提文革,以文革遺風行事,想要全國山河一遍紅,您怎麼看待這個問題?”季家和鄭家作為文革之後重新崛起的家族,在文革之中深受迫害,對文革遺風自然深惡痛絕,夏想一提,季老就立刻皺眉說道:“堅決打擊,不能手軟。”“首長向季老請教的問題就是,如果中央堅持打擊文革遺風的話,季老、鄭老還有老一輩革命家的後人,是不是願意為中央出力獻策?”出力獻策是含蓄一說,中央需要的是表態和擁護。季老明白了,夏想肯定是受了總理的重托,從他開始投石問路,在中央出手之前,先征得傳統家族勢力的同意。如果他點頭了,相信鄭家也會點頭,再然後,在京城的傳統家族勢力就更容易擁護中央的決定。既然要事先征求傳統家族勢力的點頭,那麼就說明中央想動的人是紅二代!季老意味深長地看了夏想一眼:“夏書記,你的立場總是讓人不好琢磨……”夏想也意味深長地笑了:“季老說笑了,我始終是我。就我個人而言,沒有偏好。如果非要說我有什麼政治立場,我就立場就是,凡是有利於國家和人民的決定,我都擁護。凡是隻為自己博取政名和政聲的決定,我都反對。”季老一臉嚴肅地看了夏想半晌,忽然又搖頭笑了:“你答應讓雙蓬跟在你身邊,我就擁護中央的決定。”夏想原以為季老會再提提其他條件,或者會因為心理關難過,而一口回絕他,不想卻由一個玩笑式的回答一口應承下來,倒是出乎他的意外,也讓他十分驚喜。心中卻更加佩服總理的高明,總理不管讓誰代為傳話,都不如讓他出麵更能旗開得勝,果不其然,總理對他看得也真是透徹,不,應該說,總理對他和季家之間的關係,以及對他身後龐大的關係網,看得十分透徹。……第二天,當朝陽躍過地平線之時,夏想一行已經踏上了返回羊城的歸途。自始至終,夏想還真沒有正麵見到季如蘭一麵。隻不過夏想並不知道的是,當他的汽車發動之後,在二樓的房間內,季如蘭窗而立,淚流滿麵。再任性再高貴的女子,一旦愛上一個人,就會由天下墜落凡間。夏想一行一路疾駛,並不知道此時的京城,發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意外。不大,是因為不是政治事件。不小,是因為事情的最終演變,還是牽涉到了政治,並且引發了不小的風波。有風波不怕,但如果風波影響到了夏想的下一步的升遷,就是了不起的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