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車廂都非常安靜, 那些細小窸窣的聲音也仿佛融在靜謐之中化成背景。
兩人在這片隔絕了外界的方寸之地安靜對視。
過了許久,江馳輕輕鬆開手,眼罩又重新遮住了盛嘉楠的視線。
他看不到江馳,隻能隱隱感覺到江馳似乎在動, 緊跟著他的氣息覆過來, 靠到身側。
“盛楠楠。”江馳在他耳邊輕喊一聲,嗓音裡帶了點笑意, “你不許有意見。”
依然是一如他過往的說話風格。
盛嘉楠嘴唇微動, 沒說話。
江馳看著他那雙好看的唇瓣微微張開, 似乎想說話, 又沒說出來,笑了下,道:“我們小時候又不是沒親過。”
盛嘉楠:“……”
小時候五六歲的小孩不懂事, 隨便親一親,糊他一口口水,能跟二十歲一樣?
江馳側身靠在盛嘉楠旁邊, 看著他露在外麵的半張臉。
見他不出聲,過了須臾,江馳唇角勾起,又得意地說:“我們初吻都沒了。”
看以後還有誰敢嘲笑他初吻還在。
就這麼屁大點事,江馳幾乎從高中被調侃到大學,搞得好像他們談過戀愛, 多光榮多了不起一樣。
就算他們談過戀愛了不起,他們有盛嘉楠嘛?這幫人還不是嫉妒他。
過了好一會兒,盛嘉楠抿了抿唇, 感覺唇上似乎仍殘有江馳留下的溫度。
他默了默, 說:“……這不算初吻。”
“怎麼不算?”江馳一聽就不乾了, 反駁道,“當然算,我們又沒親過彆人。”
“……情侶間的親吻才能算初吻。”盛嘉楠說。
聽到這,江馳突然沉默了,靜靜地盯著盛嘉楠的黑色眼罩,似乎想透過眼罩探取些什麼。
過了一陣,視線又克製不住地往下撇,落到那雙飽滿滋潤的唇上。看了須臾,撇開視線,咽了下喉嚨,從袋子裡拿出礦泉水。
見他沒說話,又發出了窸窸窣窣的動靜,過了小半晌,盛嘉楠又說:“我們頂多算朋友間的親吻。”
喝了兩口水,潤了潤乾澀的喉嚨,聽到這江馳突然笑了。
他一邊擰著瓶蓋,一邊說:“盛楠楠,你自己想想上次怎麼說的,你不是說朋友不能親嘛?現在初吻沒了,又說這是朋友之間的吻,不算。怎麼?你是想留著初吻啊?”
他剛潤過口,嗓音清晰了許多。
見盛嘉楠無話可說,江馳繼續道:“既然這不算初吻,反正都是朋友間的親吻,那你以前為什麼不讓我親?”
“……江馳,你真的很不講道理。”盛嘉楠說不過他那一套歪理,反正怎麼說他都有理,“難道不是你先親的嗎?”
“是我先親的。”江馳很理直氣壯,湊過去,一隻手摟過他,“憑什麼我不能親你?憑什麼這不算初吻?”
盛嘉楠:“……”
“憑什麼情侶就可以?我們的關係難道不比情侶更好更親密?”江馳說,“盛楠楠,你彆想了,所有親密的事你都隻能跟我做,其他人想都彆想。我們一定是唯一最親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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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考慮到多數人是來玩的,社團內提前商量好,在爭得大家同意之後定了隆冬山的溫泉酒店。
因為冬天太冷,隆冬山的冬天又多雪,有些人不高興出門,溫泉酒店內配置了一係列的娛樂設施。有電腦房,遊戲廳,唱歌的包間等等,專供度假遊客付費使用。
到達隆冬山,辦理好入住之後,一行人先吃了點飯,而後各自在酒店休息或自由活動。
這種天氣,最舒服的就是泡溫泉,一到酒店幾個男生就約著一起去公共溫泉池。淩莫也在其中。
期間有男生說喊上江馳跟盛嘉楠一起,讓淩莫打個電話。
雖然淩莫知道江馳百分之百會拒絕,但還是沒掃大家的興,當著他們的麵打了一個。如他所料,江馳一聽要去公共溫泉湯,二話不說就拒絕了。
這種經曆淩莫老早就有過,彆說要一起泡這種窄小到人擠人的溫泉池,江馳恨不得連盛嘉楠踩過的水都不想讓彆人碰一下。
有時候淩莫覺得投胎真是門技術活,有些人的性格,注定就隻能投到有錢人家,沒錢他壓根活不了。
比如江馳。
像盛嘉楠這種體質,江馳連夏天都不舍得讓他下冷水。更彆說擠了一堆男人,連水都不太乾淨的公用泳池。不過好在他家有錢,家裡有彆墅,有私人恒溫遊泳池。一到夏天,盛嘉楠想遊泳,他們就可以去自己家裡的泳池。
淩莫非常有幸,一次都沒去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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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團統一定的房間不含私湯,盛嘉楠又有些潔癖,江馳也不可能讓盛嘉楠去泡公共湯池,所以辦理好入住後,他們就升級成了雪景私湯房。
進入房間,盛嘉楠脫下厚厚的外套,進衛生間,拿洗手液好好洗了個手。
江馳緊跟著走進去,抱住他:“要不要泡溫泉?”
盛嘉楠搖搖頭,拿毛巾擦了擦手,拿開了他環在腰上的手。
“現在不泡。”盛嘉楠不鹹不淡地說一句,從他旁邊繞出去。
“行。”江馳沒什麼意見。
這種生活上的瑣事,隻要無關盛嘉楠的健康問題,他什麼都願意聽盛嘉楠的。
江馳又拉住他一隻手,緊跟著一塊走出去:“你下午想玩什麼?我陪你。”
盛嘉楠沒說話,從他手裡抽出手,徑自走進溫泉池的玻璃房,站到透明玻璃前看山林外的雪景。
江馳走過去,剛想伸手從後麵抱住他,就被盛嘉楠抓著手拉開了。
隻要在私密的空間內,江馳幾乎時時刻刻都想貼著他。
“江馳。”盛嘉楠淡聲道,“你彆一直抱著我。”
盛嘉楠能感覺到,身後的江馳倏地頓了下,一瞬間他有些於心不忍。不過想到江馳在車上說得那番話,他又狠了狠心。
畢竟他們這層關係早晚都得突破。
就算他願意跟江馳這樣不清不楚,維持著最親密的關係,那以後工作之後,他們依然這樣,在彆人眼裡又算什麼?
他知道江馳對他的感情,幾乎把他看成了一切,相比較之下,情侶這個名稱反而顯得有些輕。但彆人不會懂,隻會以為他們做儘了一切,又不願意對外承認關係。
退一步來說,盛嘉楠也很好奇,江馳對他的感情中有沒有愛情的成分,占比又有多少。
其實他也不是沒想過主動坦白感情。但又忍不住想,萬一呢?萬一江馳真的對他隻有濃烈的親情呢?
畢竟不論是小說裡還是他們過去真實相處的十多年,江馳好像確實都沒有想要跟他談戀愛的念頭,親情的占比應該非常大。
如果他表白不成,就算江馳不會因此遠離他,他也怕會對他們以後的感情造成嫌隙。
為了保險起見,盛嘉楠覺得還是有必要先試探一下他的態度。
“你這樣一直抱著我不太好。”盛嘉楠說,“彆人看到會覺得我們的關係很奇怪。”
身後沒有發出聲音,盛嘉楠不知道江馳在想些什麼。
兩人都安靜了好一會兒,盛嘉楠才聽見江馳開口:“彆人是誰?這裡不就我們兩個?”
“可是你不止在房間這樣。”盛嘉楠說,“在車上,在酒店大廳,你都這樣,有很多同學都在用奇怪的眼神看著我們。”
又沉默了好一陣,江馳說:“我們一直這樣,誰不知道?”
微微一頓,他又道:“況且,以前怎麼沒聽你這麼說。”
這回輪到盛嘉楠沉默了。
習慣真的是件太可怕的事,而他們竟然已經把這些親密的小習慣維持了十多年。
有時候盛嘉楠回想起他們過去的十多年都覺得有些可怕。因為知道小說的結局,知道自己的結局,他一直努力克製著對江馳感情的回應,硬生生挺過了十多年。直到高中春心萌動的階段,才終於抵抗不住,淪陷於江馳十多年細密的愛與關懷。
要是沒有劇情的支撐,盛嘉楠想,他可能真的會被江馳養廢,養到滿心滿眼都是他。
如同書中可憐的小炮灰。他沒有先知,被一個人全心全意愛了十多年,又無緣無故被拋棄,這種感受正常人應該都難以承受。光是想一想就覺得窒息。
偶爾回想起來盛嘉楠仍覺得後怕與慶幸。
室內安靜了好一會兒,兩人都沒說話,直到房門被敲響。
盛嘉楠轉過身,正準備去開門,江馳比他快了一步:“我去開門。”
門外是顧盼語和一個女生。
見是江馳,顧盼語稍微有些拘謹:“打擾了,我找學弟有點事。”
說著她點了點房間裡麵:“順便可不可以參觀一下你們的雪景房,據說風景特彆美。”
聞言江馳笑了笑,拉開房門,大方地說:“可以,隨便參觀。”
“謝謝。”兩位女生禮貌頷首,走進屋。
聽到顧盼語的聲音,盛嘉楠也走了出來:“學姐。”
環顧一圈高檔的雪景房,顧盼語朝走來的盛嘉楠說:“我們等會要去寫生,想問問你去不去。不過沒多少人,好多人都結伴去泡溫泉和外出拍照了。”
盛嘉楠一聽,覺得這是個非常不錯的機會,可以趁機冷一冷江馳來表明他的態度。
“好啊。”盛嘉楠笑道,“我跟你們一起去。”
江馳看了他兩秒,說:“我也……”
“你留在這裡吧。”盛嘉楠側目,打斷他,“我們去寫生,你過去也無聊,不如找淩莫他們去玩。”
江馳沒說話,一瞬不瞬地盯著他,盛嘉楠坦坦蕩蕩地回視。
敏銳的第六感告訴顧盼語這兩人之間的狀態不對勁,至少跟他們平時的相處不一樣。
顧盼語看看盛嘉楠,又看看江馳,忍不住太陽穴一抽。她到底造了什麼孽啊,明明也沒跟他們相處過幾次,但回回碰上都是修羅場。
她是跟帥哥犯衝嘛?注定不能跟帥哥交朋友。
“額——我們先……”顧盼語想找借口離開這裡。
考慮到她們一走,江馳估計不會放他走,盛嘉楠及時說:“我跟你們一起下去吧。”
話落的瞬間,顧盼語感覺以江馳為中心的方圓三公裡的溫度驟然降了下來,搞得她都有些頭皮發麻。
“等我一下。”盛嘉楠轉身去拿沙發上的書包。
江馳就站在門口死死盯著他。
穿好衣服,背上書包,經過江馳身邊時,盛嘉楠停下腳步:“玩得開心。”
然後轉身走向顧盼語她們,說:“學姐,我們走吧。”
剛走出門,盛嘉楠一隻手被江馳拉住,緊跟著就聽他說:“學姐,你們先下去吧,我有點話想跟他說。”
顧盼語看看江馳,又看看盛嘉楠,一時間有些為難。
畢竟他們倆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