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齋第四日, 祭天之時。
南郊圜丘。
祭天結束後,元狩帝遣退禁軍, 獨留祭天壇, 負手而立,直至月上中天,有禁軍來報霍驚堂求見,心知是計劃發展順利, 便拍了拍手同意召見。
夜空一輪圓月皎潔, 灑落萬丈銀輝, 給祭天壇籠罩了曾神秘的麵紗。
霍驚堂身後跟著五六兩位皇子, 停在祭天壇的階梯下方,抬手製止準備彙報的禁軍, 令他們退到百米之外的地方, 而後走上祭天壇,來到元狩帝身後。
父子倆沒說話,安靜地觀看星象。
元狩帝突然開口:“天狼星在哪兒?”
霍驚堂抬手指了個方向,元狩帝接連問出其他星宿,他也一一回答。
“沒忘記。”元狩帝笑笑地拍著霍驚堂肩膀,同他說道:“我今日向上天和列祖列宗告罪,準備冬至封你娘為後, 讓你認祖歸宗。”
“哪怕我殘害手足?”
元狩帝頓住,回頭看霍驚堂的眼睛:“……小六?”
“負隅頑抗, 發現貴妃自裁,情緒失控撞到刀口下沒了。”
元狩帝愣神,好半晌才歎道:“與你無關, 是朕造孽。”
祭天壇之下,五皇子看著霍昭汶, 後者於夜色中的表情一片麻木。
霍驚堂撥弄佛珠,默誦心經:“如果我當儲君,陛下打算怎麼處置小郎?”
元狩帝有些不悅:“你怕我害他?他是能臣,救過我的命,受昌平所累,我的確對他有愧,何況是你放在心尖上的人,我要害他不是逼你我父子反目成仇?於公於私,我都不會害他,但他不能是皇後。”
霍驚堂垂眼:“糟糠之妻不下堂,陛下認為我該如何處置小郎?”
元狩帝:“他當宰相,你們共譜一段君臣佳話,照樣廝守,若有朝一日恩儘愛絕,還能做回君臣,撈個體麵的結局,何嘗不可?”
霍驚堂:“意思是我當儲君後還得娶妻納妾?”
元狩帝:“尋常男子尚且三妻四妾以求後繼有人,何況儲君?”
霍驚堂:“如果靖王沒從中作梗,陛下如願娶了娘,是不是還會為了東宮之位再娶皇後和鄭貴妃,從而委屈冷落我娘?色衰而愛馳,要是我娘沒死得那般慘烈,遲早有一天也會落得皇後和鄭貴妃那樣的下場,我也會是曾經的東宮、現在的晉王……”
‘啪’一聲脆響,元狩帝狠狠打了霍驚堂一巴掌並怒斥:“你是在輕賤你娘!他人如何與你娘相提並論?朕待你,向來厚你薄他們,你就是這麼看我的?”
“要說不感恩、不曾因此心生驕橫,卻是謊話。我能恣意多年,不受欺負,全因陛下的偏心偏寵,但是推我下懸崖摔得粉身碎骨的人也是陛下。”
元狩帝臉色鐵青:“你今晚是打算來質問我?你還記恨當年的事?當年送你回靖王府是後宮、朝堂聯手逼我,何況後宮不比靖王府安全!再說換儲一事……朕的確心急了些,東宮不成器,你——你是朕手把手教養出來的、最得意的儲君人選,還是朕最心愛女人所生的兒子,驟然藥石無醫,朕難道不痛心?難道沒掙紮猶豫過?儲君人選關乎國家大事,若讓皇後和東宮把控朝堂,大景注定衰敗,朕能保證自己長命百歲再打小教養一個,還能保證必定成材嗎?當朕得知你解了蠱毒,立即恢複原來的計劃,儲君還是你,大景皇帝還是你,隻能是你!”
霍驚堂:“便能因此犧牲鄭貴妃和晉王?”
元狩帝怒喝:“是他們不爭氣!老六太依賴鄭國公府,老三插手江南科場,搞得烏煙瘴氣,賣官鬻爵收上來的錢一大半用在國公府打點上下,老六就算一開始不知道,老三東窗事發後,他再蠢也該知道了,還不是照樣用得心安理得?他但凡做些補償,也不至於讓我失望。之後他乾的那些差事哪樁沒外戚的影子?便是這次滅大夏的千載難逢的機會,鄭元靈居然還在裡頭動手腳!他日登基,外戚乾政,必成禍患!”
祭天壇下的晉王即使做足心理準備,還是在元狩帝一無是處的訓斥中險些崩潰。
“老六和東宮一樣,我也曾費儘心血地澆灌,沒一個能成氣候!”
“誰能在您喜怒不定的澆灌下成大氣候?前一刻捧到天上去,寄予厚望,下一刻突然就摔到地上,趕儘殺絕,您說說怎麼才能成大氣候?”
“你!雷霆雨露俱是天恩,文武百官、天下萬民,哪個麵對朕的時候不是這般戰戰兢兢小心翼翼?他們能適應、能成氣候,你們是我的兒子,是王子皇孫,為何不能?”
“那麼您麵對我們的時候到底是把我們當臣子來看,還是當兒子來看?我們什麼時候得將您當一個父親、什麼時候再將您視為君王才不會出錯?”
元狩帝怒極,抬手就準備再甩下一個巴掌,觸及霍驚堂的眼睛卻沒辦法再下手,瞬間頹然,露出疲憊衰老之態:“朕偏心你,朕想把天底下最好的東西留給你,反而做錯了嗎?”
霍驚堂動容,手臂微動,到底沒回應元狩帝。
“誠然當初在你身中蠱毒、藥石無靈的時候拋棄你,是朕無情,可是之後撥亂反正,一切回歸正軌,朕為了補償你,不在乎落下夫妻不睦、父子相殘的後世罵名——”頓了頓,元狩帝耷下肩膀說道:“你是覺得朕對你、對太子、對老六和貴妃都太無情了?朕是對他們無情,可對你如何,你捫心自問,除了蠱毒還有哪件事對不住你?便是對老六和貴妃,朕也沒想過要他們死!朕打算把老六圈禁封地,隻要他安安分分,一樣衣食不愁,長命百歲!”
“父母愛子,必為之計深遠。子鵷,等你坐在我這個位置就會明白我的苦心。”
“父母愛子,非為報也。”
身後突然出現一道耳熟的聲音,元狩帝回頭看去,卻見是他以為死在逼宮謀反裡的老六,還有老五也跟著來,兩人眼眶通紅,神色哀戚,怨懟之色溢於言表。
“那我們呢?”晉王問:“父皇,我們不是您的兒子嗎?”
元狩帝臉頰抽搐,算計的時候下了死手,當麵被質問竟然沒能鐵石心腸到底,語噎半晌,還是敗於心頭那股湧起的愧疚感,沒說出更絕情的話來。
“世人無不偏心,父母偏疼某個孩子很正常,連母妃也愛我多過於三哥,可母妃從沒想過推三哥去送死。您說您沒想我母妃死,可我母妃被你逼自儘,遺體照樣被利用到底,您還說您沒想我死?剛才霍驚堂說我死了,您第一反應是把罪名攬到自己身上!您還替他開脫!寧背弑子惡名也不舍得霍驚堂落下手足相殘的罵名!您怎麼能偏心至此?”
晉王恨得咬牙。
五皇子感同身受,忍不住心酸鼻酸,垂頭不語。
“您難道不知道逼宮謀反是什麼下場?您難道不知道我會自儘?英明如您,陛下,您當真沒想過我和母妃會自儘的下場嗎?還是想過了但無所謂,分量遠遠不及霍驚堂登基?”
“放肆!”元狩帝麵子掛不住,怒斥道:“你以什麼身份質問朕?”
晉王一字一句:“我今日寧可被廢為庶人,隻以您兒子的身份質問您,父皇,您當真沒想過我會死嗎?”
元狩帝愣住,眼神閃爍,腦子紛亂,沒能立刻回答。
如此反應已能說明答案,晉王心如死灰,拱手過頭頂,三跪九叩:“臣明白了。臣會令外祖交出定州兵權,自請去封地,無詔不出,不問朝政,安分守己,在此發誓永遠不與新帝為難,如違此誓,不得好死,永墮阿鼻。但有一事相求,求陛下將臣生母遺體歸還,臣帶她回封地,不會再礙陛下的眼。”
“你……”元狩帝有點心慌,可還沒等他反應過來,老五也跪下來,三跪九叩仿佛就此了斷親緣一般。
“陛下,臣也願意自請封地,無詔不出,永遠不會插手朝政,一心一意擁戴新帝。”
二人一同磕頭,齊聲說道:“求陛下成全!”
“……”元狩帝臉色陰沉,回頭看向霍驚堂:“這就是你今晚的目的?你們都不要我這個父皇,都隻想和我當君臣?”
霍驚堂撩開衣擺,跟著下跪叩頭:“您偏愛於我,我亦如此。所謂君父,君於父前,但我私心裡,您先是我的父親,再是君王。臣子會怨恨君王的無情和拋棄,兒子會怨卻永遠不會恨他的父親。我因蠱毒被棄用,雖心灰意冷,但之後您吩咐下來的哪樁事沒儘心竭力去辦?不全因為您是君我是臣,更多因您是父我是子。”
元狩帝:“你不怨恨,為什麼不肯接受我的安排?”
霍驚堂:“我不想當皇帝。”
元狩帝:“胡鬨!你不想當皇帝為什麼去西北?私底下為何招攬那麼多謀士?你曾試圖招攬陳師道,和高同知他們私下往來,我全不知道嗎?你的野心在我這兒昭然若揭,現在和我說不想,我怎麼相信?”
霍驚堂不多解釋:“陛下,請您另擇儲君!臣這輩子隻有趙白魚一人,注定斷子絕孫,除非您願意看到江山易主,朝堂動蕩!”
元狩帝怒目而視:“你威脅朕?”
霍驚堂:“陳述事實罷了。真正的威脅,臣覺得您暫時不想看到。”
元狩帝目眥儘裂,傷心透頂,氣得手抖,不住點頭:“霍驚堂,兩江大案時,你為了趙白魚破我一盤棋局,因是虧欠於他,我便不追究你。而今你又為了他,不當皇帝,還威脅我……你威脅的人是你爹,是為你殫精竭慮的親爹!你真當我不敢殺趙白魚?你以為那點虧欠,以為他救過朕的命,便足夠朕原諒你們今日的忤逆?”
霍驚堂:“小郎早與我同生共死。”
元狩帝:“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你的命是朕給的、是你娘給的,他趙白魚算什麼東西!”
“臣在四年的蠱毒折磨裡死過一次,現在這條命是趙白魚給的,他是我百年後同槨而葬的夫郎。”霍驚堂抬頭,瞧著氣得眼紅脖子粗的元狩帝,心生無奈:“陛下何苦?”
元狩帝連連冷笑:“朕不缺皇子,你們既然稱臣,想必不在乎被廢黜皇子王孫的頭銜,但願彆後悔。霍驚堂,你不願意要儲君之位,多的是人爭得頭破血流,朕不是求著你!但朕給你的東西,你願不願意都得受著!”而後環顧跪在地上的三人,冷哼道:“既然都喜歡跪著,便在這裡跪個夠!”
言罷甩袖離去。
三人就這麼跪在祭天壇,月落日出,酷暑當頭,陽光毒辣,往祭天壇的石磚上倒杯水估計都能燙冒煙。
霍驚堂和霍昭汶身體強悍,曬幾個時辰不礙事,倒是五皇子嬌生慣養沒受過這苦,臉色蒼白,嘴皮起泡,太陽底下曬了三個時辰後便昏死過去。
祭天壇周圍負責盯梢的禁軍不知如何是好,便準備叫人去請示元狩帝,但被霍驚堂喊住:“彆打擾陛下,去請示太後。”
禁軍猶豫不決。
霍驚堂閉著眼,撥弄他的佛珠,姿態不像罰跪倒真像是誠心祈福的。
“陛下正在氣頭上,你去請示隻會得到隨他跪到死的回應,但皇子真跪死了,陛下事後後悔,你們擔得起責?去向太後請示,她老人家出麵,陛下會給幾分薄麵。”
禁軍統領走上來,便是霍驚堂沒給理由他也會聽令行事,趕緊叫人去請示太後。
沒過一會兒,太後身邊的嬤嬤便帶著太醫趕過來,且將五皇子抬回附近的皇家彆莊,又讓霍驚堂和霍昭汶兩人都起身去太後那兒。
嬤嬤對攔路的禁軍說道:“如果陛下怪罪,您實話實話。”
有太後老人家撐腰,禁軍巴不得他們趕緊帶走天壇上的三個燙手山芋。
***
皇家彆莊,秋梧院。
霍驚堂三人一踏進此地,便瞧見梧桐樹下的趙白魚。
五皇子被抬進院子裡,霍昭汶則問過嬤嬤,道是太後正在誦經念佛,不便打擾,於是坐在庭院外的台階上麵無表情地觀看天空,眼角餘光瞥見趙白魚拉住霍驚堂先看他身上有沒有傷,再溫聲細語地關懷,不由心生羨慕。
霍驚堂多幸運,世上有那麼幾人熱切地愛著他。
他也曾擁有過不求回報愛他的母妃,但現在什麼都沒了。
心裡的惆悵擴大,霍昭汶乾脆全情投入到蔚藍色的天空,忘卻身邊一切事物。
趙白魚拉著霍驚堂到樹下的石桌旁坐下來,給他倒了杯菊花茶潤嗓子、去暑氣,關切詢問:“如何?”
霍驚堂:“看陛下能不能想通……你怎麼在這兒?”
趙白魚:“擔心你唄。”
家宴那天回去後,他便將太後說的話以及猜測都告訴霍驚堂,霍驚堂當時便說不用操心,一切交給他去處理。
“你怎麼處理的?”
“直說了。”
“結果惹得陛下盛怒,罰你們仨跪了十個時辰,聽說還準備廢黜兩位皇子的爵位?”
“快刀斬亂麻,少點拖泥帶水,我不想和陛下比耐心,等我被認回去就真塵埃落定了。天下沒有男皇後的前例,朝臣一時能同意,不代表十年二十年沒彆的心思,後宮關係前朝,誰都希望未來的儲君出自自家女兒的肚皮,到時候你就成了眾矢之的,而我總有疏於防範保護不了你的時候。陛下自負,太平盛世在他手裡開啟,宿願達成,更加助長他的剛愎自我,必須給他當頭棒喝,讓他清醒點,彆真以為操縱得了每個人的人生。”
霍驚堂忍不住歎氣:“蠱毒好了之後,我對朝堂政鬥、結黨營私有多敷衍,不信陛下看不出來,他揣著明白當糊塗,確實有愛子之情,也是為了完成他的執念,消弭內心深處的虧欠。如此一意孤行,連陪了將近三十年的女人死了,都能毫無愧色的利用,行事手段越來越像傳聞中的先帝。”
“噓。小點聲,隔牆有耳。”
霍驚堂親一親趙白魚的手背,格外享受小郎君的關懷。
不過他沒說錯話,元狩帝曾經深恨先帝偏私靖王,現今有過之而無不及,不惜逼迫其他皇子走向死路就為了給霍驚堂鋪路。
不可否認是給予霍驚堂的深沉的父愛,但是自私偏執得令人心寒。
“陛下能想通?”
“文死諫武死戰,朝堂百官領了俸祿自然得乾該乾的事。”
趙白魚聽懂暗示,壓低聲音:“你聯合朝堂百官逼陛下放棄立你為儲的念頭?”
霍驚堂也壓低聲音,故作神秘:“你猜他們為何答應我去得罪陛下?”
趙白魚從善如流:“為何?”
霍驚堂:“為了你啊。”他盈著笑眼說:“父母為子,計深遠,非報也。”
趙白魚愣住。
***
霍驚堂的監國權被拿回去,他和霍昭汶、霍昭行三人都留在西郊的皇家彆院,元狩帝則帶著車馬禁軍提前回皇宮。
一回宮,元狩帝便令欽天監挑個封後的良辰吉日,他等不及冬至,最慢兩個月內必須敕封大景儲君。
欽天監哆嗦著手,絞儘腦汁計算日子,實在找不到個特彆好的吉日便隻能挑個次好的,把日子寫了上去呈到文德殿前。
吉日到手,元狩帝當即召三品及以上大臣商量封崔國公之女為後,並認回霍驚堂,同時確定儲君,竟是準備三樁大事都趕在一塊兒辦。
無論封後還是立儲都非兒戲,怎能如此草率?
但有勸諫者,無一例外麵臨元狩帝狂風驟雨似的訓斥和責罰,尤其字字句句反對元狩帝草率立儲封後的禦史大夫被當庭杖責三十,險些沒打死。
朝臣被震懾,三緘其口,無人直諫。
封後立儲的吉日定下來,大內采辦、禮部等各衙門齊心協力管這差事,說是封後實為追封,還和立儲大典並在一塊兒,兩製不同,規格儀仗也有區彆,因無先例,大小細節全都得小心求證才能敲定,出不得丁點差錯,忙得腳不沾地。
便在封後立儲白熱化時,大相國寺一座有五百年曆史的佛塔突然倒塌,據說裡頭供奉如來佛釋迦牟尼某一世化身的佛骨舍利,但是佛塔倒塌,裡頭的佛骨舍利飛離京都府。
看守佛塔的武僧和居住附近的居民都道當晚親眼見到倒塌的佛塔裡飛出一物,神光熠熠,化作流星,朝西天而去,顯然是佛骨舍利。
卻不知何因,佛骨舍利驟然離開大相國寺。
不出兩日,京都府大街小巷傳開相國寺的佛骨舍利不願再庇佑京都府百姓,連夜離去,是不祥征兆。
百姓生活富足便有了八卦的興致,茶館、酒樓、路邊逮著個人就說起相國寺佛骨舍利跑了的事兒,繼而聊到‘不祥征兆’是什麼,也不知人群裡哪個人引到封後立儲幾樁大事沒個足夠大的良辰吉日壓著,怕不是因此帶來不祥,影響國運,那佛骨舍利才跑了。
一開始覺著是皇家大事,不敢多嘴,可人就是有僥幸心理,認為法不責眾,繼續八卦下去,越說越離譜,卻也驚動欽天監和禦史台,上告民間輿情。
***
文德殿。
砰!
硯台被砸下去,潑了一地的墨水,元狩帝仍餘怒未消:“不祥征兆?為了不當儲君,連朕給他娘名分的事兒都能掰斷!逆子,逆子!”
太監宮女跪在地上不敢說話,元狩帝兀自狂怒。
“和朕對著乾!朕留給他的人,縱容他結交的朋黨,調轉過頭來對付朕?哼,京都府的佛塔都倒了,再跑一百顆佛骨舍利,也不能改變朕的決定。所謂的不祥征兆在朕真龍天威下皆能逢凶化吉,迎刃而解!”
元狩帝一意孤行,鎮壓民間輿情,但宮內采辦和禮部操辦大典過程屢遇怪事,不是準備好的玉圭莫名其妙碎成塊狀,便是大興土木的工程遭到破壞,好不容易壓下去的輿情再次沸騰。
謠言瑣碎,不成體統,攔不住元狩帝的獨斷專行,但還是在他心頭增添些許陰霾。
元狩帝私下令暗衛著手調查背後究竟誰在搞事情,不出三日,名單放進文德殿的桌案上。
高同知、盧知院、陳師道、趙伯雍……全是信賴有加的能臣宰相,聯合起來忤逆他這個皇帝!
元狩帝把人都喊進宮來,盯著他們的眼睛,把名單扔到他們臉上嗬斥:“堂堂肱骨重臣學鄉野神棍耍這些愚弄人心的手段像什麼樣子?既想參與立儲,又不願意像禦史大夫那般直諫,便使些讓人添堵的小心思,能改變什麼?三司兩府的宰相們,朕的一品大員二品大員,還有三朝元老陳師道,朕的陳太師,朕以為你不會讓私情越過公事,可你看看你現在……不就是怕子鵷登基委屈了趙白魚?那相國寺的佛骨舍利是你做出來的戲?你不知道朕不信佛嗎?”
環顧底下一圈人,元狩帝難掩失望:“朕失望不隻是因為你們聯手起來忤逆朕,更失望於你們使出來的手段,裝神弄鬼,愚弄民情,縮頭縮尾,敷衍了事還好諛惡直!”
高同知等人拱手道:“陛下息怒。”
元狩帝:“封後和立儲大典照舊,誰敢再搞些偷偷摸摸見不得人的小動作,彆怪朕不念舊情。府內若有謠言,查到源頭,亦不姑息。諸卿如有心插手立儲,大可死諫到底,往垂拱殿前一撞,或在朕跟前抹脖子,比散播謠言的歪門邪道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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