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認知在刹那間讓陸雲挽陷入身份即將暴露的恐慌中。
萬一楚玄舟發現那裡麵沒有自己的屍體呢?
想到這裡,陸雲挽不由狠狠地掐了自己一下。
冷靜,冷靜……楚玄舟絕對不會發現異常!
當了一年多攝政王的陸雲挽非常清楚:想要達成目的,就必須不擇手段、切斷一切退路。
這是一場豪賭,籌碼是他的生命。
陸雲挽故意親手列下參加葬禮的人員名單,將“攝政王陸雲挽”這一生的敵人與朋友都聚在了滄芮星,唯獨遺漏裴照安一個。
他賭裴照安會來,並與楚玄舟起衝突。
並為此提前布置了四級防禦係統。
在滄芮星陷入混亂的時刻,四級防禦係統開始運行,人工製造出地震與一場大火摧毀了攝政王的墳墓。
核心區千度的高溫,還有重達百噸巨石的猛烈碰撞,可以讓一切化為齏粉。
當時稍有不慎,陸雲挽就會徹底被燒死在石棺中。
但是如果他能夠順利逃出滄芮星,烈火卻能毀掉一切痕跡。
陸雲挽賭贏了。
……此時此刻,洛厄爾星廣場上的所有人都在仰頭看著全息投影,沒有人注意到這個麵相清秀的少年目光突然變得晦暗不明。
他的目光攝政王的親信們不會陌生:那是藏在理智外衣下的瘋狂與決絕。
陸雲挽不再刻意偽裝攝政王,但是攝政王的一切早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成為了他的一部分。
“——啊!”
陸雲挽的耳邊再一次響起一陣刺耳的尖叫。
有人直接暈了過去。
巨型投影上的畫麵,嚴重引起了周圍人的不適。
整理好那一束蒼蘭後,楚玄舟緩緩地站直了身子。
這個時候陸雲挽才看到——楚玄舟握著自己的手杖!
黑紅相間的罌粟手杖上布滿了裂隙,手杖上方薄薄的罌粟花瓣,隨著楚玄舟的動作刺入了他血肉模糊的手掌心。
手背上的那片皮肉,也在這個時候再次迸裂。
楚玄舟的手已經不能被看做人的手了……哪怕是見過喪屍的陸雲挽,都本能地恐懼起來。
他看到暗紅色血液從傷處湧出,爭先恐後地滲入了罌粟手杖的裂隙。
原本沒有生命的手杖,似乎也生出了一根根的毛細血管,擁有了生命。
而最上方的暗紅色花朵,則是被楚玄舟緊握在手中的心臟。
和印象中像是那個脆弱的少年不一樣。
此刻巨大全息投影裡的楚玄舟就像不覺得疼似的,在花瓣刺入手掌心的那一瞬,他反倒垂眸在陸雲挽的葬禮上輕輕笑了起來。
紫瞳隨之微縮,露出了野獸般冰冷又原始的目光。
“你說,陛下他是不是……”陸雲挽聽到,站在自己身邊的少年憋了半天,終於將後麵大逆不道的話擠了出來,“心理有些奇怪?”
實際上他想說楚玄舟是不是有什麼心理問題。
“……應該沒有吧。”陸雲挽艱難地說出了這句自己都不信的話。
楚玄舟的這個笑容讓陸雲挽產生錯覺:此時少年握住的不是手杖,而是自己的咽喉或者心臟。
陸雲挽的呼吸都困難了起來。
他沉默著向後退了一步。
遠在滄芮星的懸浮攝影儀也在這個時候調整了角度。
它自低處向上拍去,正好捕捉了楚玄舟垂眸望向蒼蘭的瞬間。
楚玄舟巨大的投影占據了整片廣場,他微笑著俯瞰著下方的一切,如一尊巨大的神像。
陸雲挽忽然生出錯覺——
似乎直到現在,自己都不曾逃出楚玄舟的手心。
*
陸雲挽站在廣場上,沉默著看完了自己的葬禮,然後又像什麼事也沒有發生一樣,繼續剛才的計劃。
洛厄爾星的空中花園正中人類的審美。
這裡遠離深海,四季如春,種滿了從星際各個角落移植來的花草。
為了感謝這個少年借衣服給自己,陸雲挽直接將他達帶到了空中花園來。
“……你確定你有錢在這裡吃飯?”
那個少年看向陸雲挽的目光裡滿是懷疑。
他坐在沙發上,一邊假裝輕鬆地微笑著,一邊極其不安地從牙縫裡擠出了這句話。
“放心,我什麼都缺,就是不缺錢。”陸雲挽伸了個懶腰,心滿意足地說出了這句自己準備好久的台詞。
殊不知他越是這樣說,就越顯得不靠譜。
此時的陸雲挽,在對麵少年的眼裡完全就是個來吃霸王餐的形象。
攝政王大人深知隱藏實力的道理,但是現在陸雲挽可不是什麼倒黴攝政王了!
陸雲挽在來空中花園前,就給自己找好了新定位:一個窮的隻剩下錢的可憐人。
之前他當攝政王的時候,無論去哪裡都不用花錢,而後來陸雲挽著急著走,也沒有來得及統計自己究竟給虛擬賬號上轉出了多少錢。
看到對方懷疑的目光,陸雲挽直接打開了自己的虛擬銀行界麵。
霎時間,一串長的看不到儘頭的數字出現在了兩人的麵前。
看到這串數字,陸雲挽緩緩露出一抹詭異的微笑。
而坐在他對麵的人則下意識瞪大了眼睛:“個十百千萬……千萬億…兆?後,後麵是什麼來著?”
陸雲挽端起了手邊的紅茶,微笑著看向對方。
……好多錢啊。
沉默幾秒後,剛才還滿臉懷疑的少年突然起身,他用力將手在衣服上蹭了蹭,無比鄭重且做作地朝陸雲挽伸了出去:“重新認識一下,我叫班如風,帝國科技大學三年級在讀。請問您貴姓啊?”
“我叫陸……陸閒。”
陸雲挽眼睛也不多眨一下,就編出了一個假名出來。
“好嘞!”
班如風不疑有他,一臉崇拜地望著陸雲挽坐了下來。
此時此刻,班如風的目光無比閃亮,他不是在看陸雲挽,而是在透過陸雲挽看那串金光燦燦的數字。
就在陸雲挽都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的時候,他剛才隨手點的幾道甜點終於被機器人端了上來。
——陸雲挽穿書之後,還從來都沒有在外麵吃過東西。
他也不知道什麼好吃,索性直接點了這裡價格最高的兩道。
這個售價在大多數人眼中都是一串天文數字,但是陸雲挽的存款卻連零頭都沒有掉一點。
班如風一臉崇拜地看向桌上的甜點。
幾秒鐘後,忽然糾結又好奇地抬起了頭。
看到班如風的表情,陸雲挽忽然生出了一點不好的預感……
等等這個中二病該不會又想到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了吧!
“那個,你不會是離家出走的貴族吧?”班如風壓低了聲音,神秘兮兮地向陸雲挽問,“放心,我絕對誰也不說!”
末了班如飛又忽然搖頭:“不對,你是人類,不會是貴族。”
班如風“嘖”了一下,忍不住仔細觀察起了陸雲挽來。
“我當然不是!”陸雲挽下意識側了側臉,他避開了班如風的目光,順便將甜點推到了對麵人的眼前,“快吃吧,後麵還有呢。”自己必須用吃的東西,堵上眼前人的嘴。
“好好好!”
甜甜的香味纏繞在班如風的鼻尖,對方終於短暫地將陸雲挽的身份問題拋到了一邊去。
攝政王總是在出席各種宴會,飲酒也是常有的事。
但是生活在危險的帝國高層,他必須時刻保持清醒。
上一世的時候,身體不好的陸雲挽幾乎滴酒不沾。
現在好不容易自由了,陸雲挽忽然想要試一試喝醉是什麼感覺。
仗著自己不再是攝政王,陸雲挽大手一揮,將空中花園酒類名冊上最上方的幾個全部點了過來。
而從未見過這麼大陣仗的班如風,也忍不住誘.惑,和陸雲挽一起一杯杯地乾了下去。
不過多時,陸雲挽便到了微醺狀態,而班如風則醉得比他更嚴重。
“陸……陸閒,”班如風“砰”的一聲將手中的酒杯放在了桌上,接著緊緊地注視著陸雲挽,“我知道了!”
他的聲音裡滿是猶豫,似乎糾結了很久才將這句話說出口。
陸雲挽下意識反問:“什麼了?”
班如風一驚一乍,將陸雲挽都搞蒙了。
稍有些醉的陸雲挽反應了幾秒,才意識到對方是在和自己說話。
班如風有些為難地看了他一眼,接著像是下了很大決心似的說:“你的真實身份!”
放在往常,經曆過大風大浪的攝政王可是絕對不會被這樣的話嚇到。
但是今天略醉的陸雲挽卻本能地握緊了手中的酒杯,暗藍色的冰酒也隨著他的動作搖晃了起來,他眯了眯眼睛:“……你真的知道了?”
“你這張臉……”
“……”陸雲挽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
臥槽,難道說班如風真的看出什麼了?
身著黑色T恤的班如風死死地盯著陸雲挽,他沉默半晌,終於重重地歎了一口氣,以一種看透一切的滄桑語調說:“你不是人魚,但是你和他們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我說得對嗎?”
陸雲挽的心咯噔一下。
他沒有想到,表麵上萬分不靠譜的班如風竟然都能看透自己的偽裝。
那點醉意在這一瞬消失得乾乾淨淨,陸雲挽停頓幾秒,慢慢地朝班如風點了點頭。
同時,陸雲挽已經做好了隨意用精神力麻痹對方的準備。
“果不其然。”
看到他承認,班如風的目光裡閃過幾絲不忍。
他再一次歎了口氣。
見狀……陸雲挽忽然意識到事情似乎有一點不對。
隻見少年緩緩調整呼吸,然後用複雜的目光看向陸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