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的日頭曬,他懶懶地坐在牆頭上,背後是院裡枝繁葉茂的丹桂,發絲上落了幾瓣,他也渾不在意,隻挑著細長的眸瞧她。

蕭明珠有一瞬的晃神。

算起來,她大概有好幾年沒見著謝四。

鎮國公府出事沒過一年,她從婆子們的口中得知,謝四弑父殺兄,殺光了那些不服他的人登基為帝,是個十足十的暴君。

可眼下,少年眼裡帶笑,眉眼帶著幾分肆意清朗。

除了那張討厭的臉外,蕭明珠怎麼看,也覺得他和未來殺人如麻的暴君相差甚遠。

“真撞壞了腦子?”

少年掀了掀眼皮,唇角勾起幾分惡劣的笑,“蕭明珠,喊聲哥哥來聽聽。”

還是那麼討人厭!

蕭明珠一下子惱了,“關你什麼事?”

“看來沒撞壞腦子。”少年嘖了一聲,掂量了幾下將瓷瓶丟了下去,嫌棄道:“就你這樣今年還想和我賽馬?”

蕭明珠被噎了一下。

她和謝四自小不對付,賽馬是他倆每年必鬥的項目,輸贏都有,上輩子,她就輸了。

眼看著白玉瓷瓶快落地,少年瞥了她一眼,“還不接?”

蕭明珠下意識地抓住瓷瓶,“這是什麼?”

“白玉膏。”少年懶洋洋的回了聲,單手一撐很快翻下牆頭,“好好養著吧,我可不想勝之不武。”

蕭明珠愣了一下。

她聽說過白玉膏的名字,是宮內首屈一指的禦醫徐翁的得意之作,專治扭傷。

上輩子,謝四好像也來過,但那時,她心情不好便讓迎香打發他走了。

隻是沒想到,他會來送藥給她。

這家夥什麼時候這麼好心腸了?

蕭明珠撇了下嘴,也沒多想,慢慢地往屋裡走。

進了屋,她將白玉瓷瓶交給尋冬,吩咐覓夏把她的衣裳找出來,她的衣裳大多是素雅的顏色,以青色為主。

因為沈淮寧喜歡青色。

不過後來她才知道,是柳纖纖愛穿青色。

想到他們,蕭明珠的好興致毀得乾乾淨淨。

“全丟了。”

覓夏以為聽錯了,“姑娘,您說什麼?”

蕭明珠揉了下眉心,“全丟了,以後我都不想看見青色的衣裳,再去讓繡娘做幾身吧。”

覓夏應了聲好,和幾個丫鬟抱著衣裳出去了。

剛至門口的蕭仲琰步子一頓,默默看了眼身上的青衫,轉頭又回屋裡換了一身。

再過來時,小姑娘窩在軟塌上,有一搭沒一搭的剪手帕。

他瞥了一眼,是小姑娘之前繡的,也不知道繡的什麼歪歪扭扭的,像筆又不像,他沒敢問,輕咳了聲問:“腿好些了沒?”

蕭明珠聽出是大哥的嗓音,撇撇嘴,“疼。”

蕭仲琰揉了把她的頭發,輕聲問:“京城裡模樣好的公子哥多的是,怎麼你偏就認定了沈家那小子?”

“你若是喜歡模樣好看的,我過些日子給你挑幾個讓你瞧瞧?”

“那是從前。”蕭明珠頓了頓,補充:“我以後都不會再喜歡他了。”

上輩子該流的眼淚都流光了。

在外室入門的那一天,她對沈淮寧徹底死心!

她原本以為,他這個人是溫潤君子,待人接物禮貌克製,可最後卻發現,他連最簡單的承諾都做不到。

他答應她的話沒有實現。

蕭仲琰摸摸她的頭,沒想小姑娘是不是在鬨脾性,溫聲道:“好。”

輕輕的一句話讓得蕭明珠鼻尖又有些泛酸。

大哥的脾氣永遠是最好的,他性格爽朗溫和,不管她怎麼發脾氣,在他眼中都是小姑娘的天真爛漫。

上輩子,鎮國公府出事後,她經常能夢到大哥渾身是血的和她說,要好好活下去。

那個時候,大哥成親了,嫂嫂也有了身孕。

可就那麼突然的,鎮國公府轟然間就倒塌了,連帶著姻親全部被滿門抄斬。

蕭明珠想。

大概老天也有點於心不忍,所以給了她重來一次的機會吧。

這輩子,她絕不會讓鎮國公府再重蹈覆轍!

蕭仲琰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想什麼呢?”

蕭明珠回了神,“沒…”

“祖母明日帶著仲璿從廟裡回來,少不了要問你這次的事,可想過怎麼回答?”

蕭明珠老老實實的低頭,“沒。”

蕭仲琰歎口氣,“算了,到時候我陪著你去,祖母雖嚴厲,但向來疼你,應當不至於發什麼大脾氣。”

蕭明珠彎眼笑,“謝謝大哥。”

“哦對了差點忘了這事。”蕭仲琰猛然驚醒,從懷裡拿出一張請柬遞給她,“這是依依讓我給你的,說是請你過幾日去府裡賞花。”

蕭明珠接過隨便翻了兩眼,應了聲好。

蕭仲琰又陪著她說了會兒話,瞧著天色快暗下來,才起身離開。

蕭明珠簡單用了晚飯,派人去給鄭氏說了聲不去那邊用飯,讓尋冬伺候著洗漱,早早回了床上歇息。

覓夏鋪好了床,轉頭問:“姑娘,可要吹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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