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些的時候, 下了一場小雨。

蕭明珠還在想今晚謝四是不是不會來了,稍晚些時,便瞧著少年撐傘走進來。

他發梢被雨水打濕了, 狐裘上灰褐色的絨毛也落了些水珠, 映得疏朗的眉眼像攏了一層朦朧的水霧, 宛若畫師筆下上好的水墨畫,漂亮極了。

“謝四。”

蕭明珠喚了他一聲,又探頭瞧了眼覓夏的院子。

這兩日, 因為謝四要來的緣故, 她就找借口將覓夏和尋冬打發回去休息了。

尋冬沒多想,但覓夏應該猜出來了, 不過卻沒說什麼,隻叮囑她有事去院裡喚她。

蕭明珠有些心虛, 很快又理怨地瞪他,“外麵下雨了,你怎麼還過來啊?你的傷還沒好呢,若是那些水碰到傷口怎麼辦?”

“沒什麼事,都快好了。”

進了屋,謝宴遲略微抖了下傘麵的水珠,將傘合起放到了一旁, 抬步走近。

天氣冷了,屋裡燒了地龍, 小姑娘隻穿了件粉白的襦裙, 她臉頰透著些粉,瞧著模樣乖極了。

謝宴遲揉了一把略有些濕潤的墨發, 徑直走過去抱住她, 將臉埋進她的發絲裡, 過了一會兒,他才悶聲開口:“我有點吃味。”

蕭明珠怔了下,慢慢地伸出手回抱住他,“怎麼了?”

“我今日瞧見你和沈淮寧了,我就坐在你們對麵的那個茶樓,剛好瞧見你和他。”

謝宴遲緊緊地抱著她,嗓音有些發悶,“我沒有不信你,我就是有些吃味,看見你和他在一塊,我就妒忌。”

畢竟,先前蕭明珠那麼喜歡他。

雖然知道小姑娘答應了他絕不會再變卦,可他半點都不想她去看其他人。

謝宴遲覺得自己是個格外貪心的人。

原先蕭明珠討厭他時,他想著隻要蕭明珠不忘記他就好了,後來,他又想著什麼時候能將她娶回來。

如今,愈發貪心。

他不僅想要蕭明珠喜歡他,還想要她的眼裡除了他再也沒有其他人。

少年嗓音悶悶的,尾音裡透出點委屈。

蕭明珠拍拍他的背給他順毛,“可我隻是和他說清楚,讓他以後不要再來打擾我了,我都說了我有夫君了。”

謝宴遲抬頭看她。

小姑娘還在念叨,語氣裡有對沈淮寧的煩躁和不耐煩。

他聽著聽著,眉眼不自覺地染了笑意,那些個吃味好像瞬間就消失乾淨了。

他唇角掀起雀躍的笑,卻又強行壓抑住,拳頭抵在唇邊輕輕咳嗽了一聲,“你…你和他說我了?”

蕭明珠應了下,瞧著他忽然高興起來的樣子,又笑眯眯的補充:“我還和他說你特彆好。”

少年哦了一聲。

“謝四,你開心嗎?”

“還行。”

“騙人,你眼睛都彎成月牙了。”

少年下意識地去摸眼角。

捉弄完他,小姑娘又樂不可支的笑起來,謝宴遲等她笑完,才伸手捏住她的臉,“明天就要嫁給我了,怕不怕?”

蕭明珠搖搖頭,“不怕。”

她頓了下又問:“那我要一早起來去給聖上和皇後敬茶嗎?”

謝宴遲停頓了一秒,才淡聲道:“不用。”

蕭明珠哦了一聲沒再問。

謝宴遲低頭看她,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珠乾淨又澄澈,像是從未沾染過這世間的險惡。

他伸出手,修長的指尖輕輕描繪著她的眉眼,瞧著她茫然的樣子,輕聲說:“蕭明珠,你不用這麼懂事,隻要是你問的話,我永遠都會回你。”

“我對你永遠都不會不耐煩,所以你想問什麼直接問我就好,不用顧慮那麼多。”

蕭明珠愣了下,“那我問到你難過的事怎麼辦?”

少年彎著眼笑了,“不用顧忌我會不會不高興,隻要是你問我,我都覺得你在關心我。”

蕭明珠應了聲,忽然仰頭問他:“謝四,那你現在開心嗎?”

謝宴遲愣了下,而後慢慢笑出聲:“開心。”

小姑娘嘀咕了聲:“那就行,那你說我為什麼不要給聖上和皇後他們敬茶啊?”

她絞儘腦汁的想,都想不出來到底為什麼,隨口問了一句:“難道就因為聖上看重你,所以才給你的特例嗎?”

“謝四,可我覺得聖上沒有特彆特彆寵你。”

小姑娘嗓音悶悶的,張揚的眉眼也聳拉下來,嘟囔道:“他連你的生辰都記不住,還給你辦生辰宴,我覺得這樣一點也不好。”

謝宴遲沉默了下,摸摸她的頭,“因為那天是我母妃的忌日。”

蕭明珠瞪圓了眼。

在他母親的忌日去給他辦生辰宴,那個慶康帝是不是有什麼病?

謝四真的是他兒子嗎?

哪家做父親的會這樣對待自己的兒子,不說其他,這也是個忌諱罷?

蕭明珠聽得鬱悶死了,她踢了下椅子坐下來,垂下了眼,臉頰氣得也鼓了起來。

謝宴遲眼裡染了笑,坐到她邊上揉了揉她的長發,“替我難過?”

“我沒有說不尊重你母妃的意思,我們可以挑另一個時間去祭拜她,可是為什麼一定要用生辰去懷念呢?”

小姑娘嗓音裡透出些委屈,悶悶的,“就算聖上是你父親,可憑什麼替你做這種決定呀?”

她就是覺得,這樣對謝四來說太不公平了。

那些不熟悉的大臣們並不知道謝四的生辰究竟是哪一日,那些祝福對他來說,難道不算一種詛咒嗎?

在他母妃的忌日給他過生辰,難道不是在詛咒他也這個時候死嗎?

蕭明珠心裡有些難過。

她原先就覺得謝四太可憐了,明明不是自己的生辰,卻還要笑著接受那些恭賀。

如今更覺得難過,那個她眼中對謝四是仁慈父親的慶康帝撕開了那層慈愛的麵孔後,讓她覺得有點可怕。

他一點也不愛謝四。

在那樣的一個深宮裡,沒有人愛他。

他唯一能依靠的父親也不愛他,他什麼都沒有。

她轉過身抱住他的腰,許久,她才悶聲喊他:“謝四。”

謝宴遲回過神,輕輕撫了下她的長發,“嗯?”

“你彆難過,他不給你過生辰,以後每年的生辰我都給你過,等明天,明天我就是你的家人了。”

蕭明珠抱住他的腰,眼睛亮亮的,“他不喜歡你,以後會有我喜歡你。”

小姑娘嗓音輕輕脆脆的,又很輕快。

像銀鈴,一串一串的晃到了他心裡,叮叮的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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