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平侯府的二姑娘。
蕭明珠微怔了下, 偏頭看謝依依,“是曹宜?”
謝依依臉色不太好看,咬牙切齒道:“除了她還能有誰, 我說什麼來著, 你才剛回京不過兩日, 她就著急忙慌的宴請你,若說沒衝著四堂兄來,我可不信。”
蕭明珠沒接話, 接過尋冬遞來的請柬, 隨意翻了下丟在了一旁。
謝依依摸不準她的想法,忍不住開口:“去不去?”
“去, 當然要去。”蕭明珠托著腮,打了個哈欠, “若是不去,我怎麼知道她到底想做些什麼?”
謝依依撇嘴,“反正她絕對沒打什麼好主意,你見了就知道了。”
在她心裡,四堂兄和寶兒相配是再合適不過,旁人彆想再來橫插一腳。
蕭明珠知道她是擔心自己,摸摸她的頭誇了她幾句。
原先還憤憤不平的粉裙小姑娘立刻紅了臉, 輕哼,“咱們從小玩到大的, 我不幫你還能幫誰?”
蕭明珠彎著眼應了聲, “你用飯沒?”
謝依依搖頭,“沒。”
尋冬和大廳裡伺候的丫鬟說了聲, 沒過多久, 小廚房裡的丫鬟就將飯食一一擺在了桌上。
蕭明珠估摸著謝四這會兒應該被留在了宮中, 拉著謝依依開始用飯。
用完飯,兩人又說了會兒話,瞧著時候也不早了,謝依依才提出離開,特意叮囑了明日去宣平侯府要注意的事。
蕭明珠將她送上馬車。
長街上華麗奢斂的馬車停下來,少年掀了簾子下來,瞧見轉身欲走的小姑娘,他眼睛頓時亮了起來,“寶兒。”
蕭明珠回頭瞥他一眼,輕哼了下繼續往前走。
少年愣了下大步追上。
“寶兒?”
“寶兒,你…你怎麼了?”
半晌無人回答,少年有些焦急,驀地抓住她的手,嗓音裡透出些委屈,“你怎麼不理我呀?”
他眼角眉梢都透出些委屈,若是有尾巴的話,這會兒隻怕也委屈的聳拉下來,活像個被拋棄的小狗。
蕭明珠伸手捏了下他的耳朵,輕哼,“我聽人說,宣平侯想要將女兒嫁給你做側妃。”
少年愣了下,“你怎麼知道?”
蕭明珠原先隻是打趣,如今聽他這麼一說,頓時覺得委屈了,甩開他的手大步往前走。
謝宴遲知道她誤會了,忙又追上前,拉住她的手,輕聲哄,“你聽我說。”
小姑娘鼻尖紅紅的,眼睛也紅,停下來看他,“你想說什麼?”
她眼睫上掛著還沒掉下來的淚珠,眼裡也水汪汪的,教人忍不住心疼。
謝宴遲輕歎了聲,伸手拂去她臉上的淚,輕聲問:“你知道那個宣平侯是什麼人嗎?”
小姑娘委屈的彆開臉,“我怎麼知道?”
他嗓音微沉了些,眼裡氳起冷意,“他是我的舅舅,我母妃的兄長。”
蕭明珠愣了下,連哭也忘記了,有些驚訝。
少年拉著她到亭子裡坐下,才輕聲說:“因著我母妃的身份,所以我父皇不可能重用宣平侯。”
蕭明珠想明白了。
他母妃曾是當今聖上的弟媳,是他強搶過來,而宣平侯是淮王妃的兄長。
淮王與當今聖上爭奪皇位,若是聖上重用他,那便坐實了宮內傳言的那些風言風語,以聖上的性子,必定不會如此做。
“所以宣平侯對我母妃,不,不止宣平侯,整個曹家也是,都在怨恨,恨我母妃攔了他們的路,這麼多年過去,曹家都沒聯係過我母妃,前些日子,父皇病了,宣平侯帶人進京,派人聯係了我。”
謝宴遲神色冷淡,語氣也冷,“他想把女兒嫁給我,以此為籌碼,然後舉一族之力助我登上皇位。”
蕭明珠明白了他的算計。
若是將女兒嫁過來,好歹有個聯係,無論如何都有層關係在裡麵,宣平侯也能放心。
“我不需要旁人助力。”少年忽然偏過頭,冰涼的指腹撫上她的臉頰,“我再也不是幼時那個任人宰割的四殿下了,我有能力也有把握,即便不需要旁人來幫助,我也能做上那個位置。”
蕭明珠微怔了下,很快乾脆的應了聲:“我相信你。”
“你沒有。”少年又委屈起來,將臉埋進她的發間,嗓音悶悶的,“你方才因為這一件事不理我。”
蕭明珠有些理虧,結結巴巴的解釋:“我那個…那個是考驗你,看你會不會說實話。”
“我會的。”少年抬頭,那雙漆黑漂亮的眼睛盯著她,“謝宴遲會騙很多人,但唯獨不會騙蕭明珠。”
他低頭親了親她的鼻尖,“你相信我。”
小姑娘紅了臉,耳根有些熱,她揉了下臉,眼神有些飄忽,“我…我知道啦。”
“下次彆不理我了。”
“好,唔…你…”
蕭明珠還沒來得及說完,剩餘的話便被堵在了喉嚨裡,她眼尾泛紅,伸手推搡著他,“你你快鬆開我呀。”
許久,瞧著小姑娘快喘不過氣,謝宴遲才鬆開她,彎著眼笑,“還沒學會?”
蕭明珠臉紅得厲害,她有些惱,將臉埋進了他懷裡,耳根通紅,“你不許說我,不許不許不許!”
少年唇角的笑愈發燦爛,他輕嗯了聲點頭,“好。”
小姑娘窩在他懷裡,把玩著他的手,興衝衝的問:“那你怎麼回那個宣平侯的?”
謝宴遲將手湊近了給她捏,才漫不經心地回:“讓他滾。”
蕭明珠被噎了下抬頭,“你說真的?”
他淡淡的嗯了一聲。
“他不生氣?”
“那就由他氣著。”謝宴遲撫了下小姑娘的長發,嗤了聲:“除了我,他真當能夠找上其他人?”
除了一些不知情的人,像他二哥等,都知道他的身份。
就算宣平侯想找其他人合作,其他人也得顧忌他是他的舅舅,會不會假意投靠再反水。
蕭明珠一想也是,點點頭問:“我聽依依說,那個沈太傅被關進牢裡了?”
謝宴遲點了下頭,“怪他倒黴,正趕上父皇心情不好的時候,他才剛病好,他就來了這麼一出,正撞上,我還沒怎麼說,父皇直接讓人將他關進了牢裡。”
“那沈太傅就這麼被拿下了?”
“你太小看沈儘忠那個老狐狸了。”謝宴遲搖頭,嗤道:“他敢幫人去做這件事,自然也是能想到會有今天這一幕,若說他沒有絲毫算計和安排,我不信。”
蕭明珠哦了一聲,偏頭問:“你就這麼篤定他背後有人嗎?”
“自然。”謝宴遲應了聲,捏捏她的臉頰,“沈儘忠自個兒是沒那麼大的膽子,若不是有旁人給他撐腰,他是不會來做這種可能會抄家的事,他啊,遠比你想的要狡猾多了。”
蕭明珠點點頭,彎著眼笑,“那我猜是皇後指使他。”
他微怔了下,笑著問:“怎麼懷疑她?”
“你想榮貴妃那麼張揚,大家肯定都會猜是她做的,可我倒覺得真正的壞人不會這麼快暴露,像我們聽的最多的就是容貴妃,皇後的名聲不顯,難道皇後真就那麼大度絲毫不介意嗎?”
蕭明珠撇嘴,“我覺得不可能,她有六皇子,並不是沒有子嗣,怎麼可能一點不為他考慮呢?更何況,她又不喜歡你,我倒覺得,她比榮貴妃更危險,更讓人覺得害怕。”
榮貴妃的壞,是壞在表麵上,她絲毫不掩飾自己對謝四的討厭。
可皇後卻不一樣,她始終藏在幕後,宮裡宮外,都說榮貴妃囂張跋扈,卻鮮少會有人提到這位皇後。
就算提到,也是說她溫厚和善,這就足以體現出皇後的高明之處了。
謝宴遲摸摸她的頭誇她,“你猜的不錯,十有八.九都是皇後在背後指使,可若是真查出來和她有關的話,父皇最多斥責她,關她兩天緊閉。”
蕭明珠愕然,“為何?不是說聖上最寵的是榮貴妃嗎?”
“愧疚。”謝宴遲掀唇,漫不經心道:“皇後不是一個善茬,這麼多年她在我父皇麵前,扮足了溫柔解語花,但凡是我父皇的要求,她從未反駁過,即便是父皇和她說的事再離譜,她也沒拒絕過,又因為宮內嬪妃皇子不尊重她,她也未鬨過,因此,父皇便對她生出了幾分愧疚之情。”
他頓了下,愈發覺得好笑,嗤道:“若是真的查出了這件事與她有關的話,以父皇對她的愧疚,這一件事也許會不了了之。”
蕭明珠想說些什麼,可是又覺得無從說起,聖上確實是這麼一個是非不分的人。
若不是老糊塗,他又怎麼可能做得出來將保疆衛國的統率滿門抄斬,查也不查,就如同沈太傅這一事。
他真的不知道沈太傅背後有人嗎?倒也未必,十有八.九都是揣著明白裝糊塗。
“等這件事有了結果之後再和我說罷。”
“好。”
蕭明珠往他懷裡窩了窩,慢吞吞的說:“今日我收到了宣平侯府二姑娘的請帖,說是請我明日赴宴。”
少年沒什麼表情,眼眸也沒什麼變化,隻握住了她的手,“你若想去便去,不想去便不去。”
“那個二姑娘就是宣平侯想要嫁給你的那個。”小姑娘促狹的看了他一眼,輕哼,“我當然要去,不僅要去,我還要看看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謝宴遲親了親她的手背,“吃醋了?”
“當然。”蕭明珠臉頰鼓了鼓,又伸手戳他,“你彆忘記你先前和我說過什麼,你要是讓我受委屈了,我就…我就跟你和離!”
她就是個自私愛吃醋的人,她才不想和旁人分享謝四。
少年的手陡然握緊,他垂下眼,壓下眼底濃密的墨色,稍許,他輕聲哄:“不會的。”
小姑娘輕哼了聲,又癟嘴,“萬一聖上要是賜婚,那我…那我才不想和你在一起。”
若是聖上賜婚,那這件事就沒有改變的餘地,不論她怎麼不情願,也隻能認命。
可要是那樣的話,她寧願和謝四和離,短痛也好過長痛。
“父皇不會賜婚的,你嫁給我他已經很忌諱了,宣平侯也是一股不小的力量,他不會眼睜睜的再給我添一股助力。”
“更何況,還是那句話,宣平侯和淮王妃的關係人儘皆知,父皇若是不想將醜聞鬨得人儘皆知,不會糊塗到做出這種事來引人懷疑。”
“宣平侯想將女兒嫁過來,也得看看我父皇同不同意再說。”
謝宴遲頓了下,那雙漂亮的眼睛直視他,“就算我父皇同意,我也不會同意,我隻娶你一人就夠了,旁人我都不想要,我不想做的事沒人能夠逼得了我,即便是我父皇也一樣。”
蕭明珠將臉埋進他懷裡,輕聲嘟囔,“反正你不許騙我,你答應我的就要做到,不然,我就不理你了。”
少年乖乖應了聲好。
小姑娘這才眉開眼笑,仰頭親了親他的下巴,“我就知道你不會騙我,謝四是全天下最好的謝四。”
少年摟緊了她的腰,帶著點委屈控訴,“可你剛剛還說要和我和離,我都不認識那人,你為了一個我都不認識的人要和我置氣,你還喜不喜歡我了?”
蕭明珠理虧,弱弱的辯解:“我就是想嚇嚇你,讓你不敢娶側妃。”
少年悶悶的哦了一聲:“可你還沒說,你還喜不喜歡我?”
“喜歡!”小姑娘摟住他的脖頸,仰頭親了親他的唇,湊近他耳邊小聲說:“喜歡你,最喜歡你了。”
少年耳根微紅,將她抱坐下來,發狠似的咬了下她的唇,“沒良心的小騙子。”
仗著他的喜歡肆無忌憚,明知道他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隻要她哄哄他,他就什麼火都發不出來了。
*
次日一早,蕭明珠便醒了,喚來覓夏尋冬梳妝打扮。
覓夏和尋冬都知曉今日王妃是去赴宣平侯府二姑娘的宴會,也知道這個二姑娘想嫁進晉王府,一個個卯足了勁給自家王妃打扮。
她容色本就明豔姝麗,此番精心打扮了下,便更教人移不開視線。
她才出門,便晃到了進來的謝宴遲。
少年抿著唇看她,他是一直知曉她生得好,平日裡隨意打扮,烏發雪膚,都襯出她攝人心魂的美貌,如今這般打扮,令人隻瞧一眼都忍不住臉紅。
雖然宣平侯府的二姑娘送了請柬,可設宴的卻是宣平侯夫人,屆時還會邀請一些王孫公子。
他想到這,便突然不想讓她去了。
覓夏和尋冬自覺帶著丫鬟們下去,屋裡隻留下兩人。
少年灼灼的目光看得蕭明珠有些紅了臉,她耳根發熱,推搡了下他,嗔道:“有…有什麼好看的?”
“哪裡都好看。”少年摟住她的腰,將她那些惱意細數吞下,親的小姑娘臉頰泛紅,鬢間的鎏金步搖叮當作響。
許久,他才鬆開她,摩裟了下她被親的水光瑩潤的唇瓣,嗓音發悶,“我忽然有些不想你去了。”
蕭明珠眼裡還殘留著幾分水色,仰頭,“嗯?”
謝宴遲摟住她的細腰,將臉埋進她的發間,“那裡王孫公子眾多,我不想讓旁人看見你。”
貪心的想將她的美好,藏在心底,不讓任何人發覺。
蕭明珠彎著眼笑出來。
他眼眸漆黑漂亮,這會兒帶著幾分惱意,可並沒有半點威懾力,她笑著湊過去親他,“好了,我是去赴曹二姑娘的宴,又不是去旁人那裡,再者說,我如今與你成親,難道還有人想不開要來和我攀談嗎?”
謝宴遲低頭啄了下她的唇,“那我也去。”
“不行!”蕭明珠板起臉,沉聲說:“那個曹二姑娘巴不得你去呢,你若是去了,豈不是中了計?”
“況且,我才不準你去赴她的宴會,不管是因為什麼其他原因都不行。”
兩人爭執了會兒,謝宴遲還是沒能說服蕭明珠,隻能眼睜睜看著她帶著覓夏和尋冬上了馬車。
卓禮憋著笑問:“殿下,您這是沒說過王妃?”
謝宴遲抬眼,冷淡淡的掃了他一眼,“你,去跟著!若是她有什麼差池,我唯你是問!”
卓禮臉發苦,“是。”
殿下說不過王妃,就來尋他們氣。
馬車一路行駛,過了會兒,到了宣平侯府停下。
門口的小廝認出是晉王府的馬車,連忙迎了上前,車簾掀開,覓夏和尋冬伺候著蕭明珠下了馬車。
小廝呆了下,忙笑著領她們往裡走。
還沒走兩步,便被人攔住了。
來人穿著身青色長袍,容色俊朗,隻眉宇間透出幾分鬱氣,壓住了他容色的清冽。
蕭明珠擰眉:“沈淮寧?”
來人正是沈淮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