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宮裡的女人待在一起,那都是為了利益,凡是利益相關,就不可能跟親姐妹似的,心貼心肉貼肉。

都是同一年進宮的,或者我比你還早兩年,憑什麼你都升位份了,我還沒有,我家裡又不比你家差。

有了這種比較的心思,大家之間的關係就很難和諧,當然還是保持著表麵姐妹。

但要說有什麼深仇大恨,什麼陷害打胎的,那還不至於。

即便是有這種人,那也是極個彆,皇帝太後又不是傻子,這種人抓到一個就是死,還要影響娘家,她們是傻了才會做這種事。

老老實實地熬資曆討好皇帝太後升位份,何必鋌而走險,做那吃力不討好之事。

既然沒有深仇大恨,那熟人相見還是十分感慨的,就類似那種紅眼文學。

舒嬪見昔日漢宮明珠現在荊釵布裙,身後跟著一個莽漢,拉著她的手,看樣子關係親密非常,才會做出這等舉動。

她的年齡隻比鄭葳大七歲,她入宮的時間晚,她之前很難把鄭葳當作自己的晚輩。

但宮中突逢變故,她的人生也隨之發生巨變。前朝後宮會有什麼好下場嗎,不會。

宮裡高位分的都自裁跟先帝一起去了,但她貪生怕死,她不願意死,扮作宮女逃了出來。

但女子在這個世道行走並不安全,一番輾轉,她淪落為一個鹽商養在家外的女人,就是民間俗稱的外室。

無論怎樣,她活下來了。

現在看見本以為已經不在人世的晚輩還活著,心中十分感慨。

鄭葳心情也很複雜,看見故人確實會心情激動,但你這淚流滿麵的樣子,就是我娘活著再見到我,也就是這樣了。

女人的關注點果然不一樣,舒嬪把鄭葳拉到一旁問她:“你身邊那男的是你丈夫嗎?”

鄭葳點頭。

舒嬪的眼淚差點又沒崩住,鄭葳也很崩潰,之前沒發現舒嬪這麼能哭啊!

誰再說她娘麗妃是宮裡最能哭的,她跟誰急。

舒嬪一點也不差啊!

祁元潛冷漠臉,我給人當丈夫,這麼難以接受嗎?

舒嬪自以為小聲說,祁元潛一個字都沒漏掉地聽進了耳朵裡:“我雖不是你父母,可我也算是看你從總角到及笄,勉強能算你半個長輩。你爺娘都已經不在,能實心實意說你的人已經沒有幾個,你年紀小,處事難免意氣用事。嫁人對女子來說,是何等的重要,你怎麼如此草率。你這是乾的什麼事,憑你的品貌,雖無之前的家世,仍然可以找個家世人品不錯的年輕人。看你現在這穿的用的,你看上他哪一點啊,彆告訴我你覺得他人品好?”

祁元潛從來都是貴夫人眼中的金龜婿,現在成為了除了人品一無是處的女婿。說來你可能不信,人品好隻是我若乾個優點中,最不起眼的一個。

說到人品這事,舒明萱又想起某個被釘在恥辱柱上的人:“都怪那個該死的姓宋的,你跟你爹的眼睛都是一樣的瞎,怎麼能讓女兒跟那種狼心狗肺的人定親,隨便找個兩腿的男子都比他強。”

雖然連帶著被罵了,鄭葳的心情還不錯。

祁元潛顯然聽到什麼了不得的東西,跟姓宋的定親,怎麼全世界姓宋的女婿都是人渣嗎?

一群人在鬨市裡敘舊顯然不切實際,舒明萱左手牽著鄭葳,右手牽著鄭章,讓抬轎子的仆從跟在後麵。

舒明萱相當看不上祁元潛,這從她連孫晴天都照顧到,但是卻一直冷落這父子倆,從頭至尾都沒給過祁元潛和宇文允一個眼神能看出來。

舒明萱覺得自己的肚量算是大的,要是陛下知道他家寶貝公主,嫁了個山裡獵戶,還是個帶著孩子的鰥夫,你看他能不能罷休。

就是麗妃,知道獨女的丈夫無家世無才學無家財,你看她能不能把皇宮給哭倒。

這倒也不是嫌棄他什麼,關鍵是你得讓我們家姑娘跟你在一起過得好。

家世好的男子,能在我們家姑娘遇到風雨的時候,為她遮風蔽雨。才學好的男子,能跟我們姑娘聊琴棋書畫。家財豐厚的男子,能讓我們家姑娘吃穿住用都是最好的。

舒明萱憐惜地撫摸著鄭葳的胳膊,哪哪都好,怎麼偏偏在親事上這麼多波折呢?

鄭葳被她摸得發毛。

舒明萱以要敘舊為名,讓店小二開了兩個包間,拉著鄭葳和鄭章進了其中的一個包間,進門之前對著餘下的三個人說了一句自便。

這顯然是嫌棄他們多餘,沒有鄭葳,孫晴天覺得自己乾什麼都難受,對著兩張死人臉,連緩和氣氛的心思都沒有。

舒明萱對政變之後的後宮現狀知曉得比較多,聽她說完鄭葳和鄭章都很沉默。她又說起她出宮後的一些遭遇,坦坦蕩蕩地談起現在給商人做外室。

見鄭葳和鄭章沉默,舒明萱反倒安慰起他倆:“彆這樣,至少我們都活下來了,不是嗎?”

看彆人受苦很難受,但苦難落到自己身上,反而可以釋懷。

鄭章拿起桌上的茶杯,給每個人都斟了一杯茶:“您現在要久居在這裡,還是隻是短暫的停留呢?”

舒明萱看鄭章變得圓滑不少,果然磨難催人成長。

“他來師安做生意,才會把我帶上,隻怕不會呆很久。”

鄭葳點頭,表示知道:“隻是這終究不是長久之計,您還是要早早為自己打算才好。”

“你放心,我知道,這死老頭子還挺有錢的,跟他一遭總不能啥也不剩下吧!”

這不符合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想法,鄭葳沒法子批判,就人還是存在幫親不幫理的想法。

不是到了活不下去的地步,誰願意跟個老棺材瓤子睡覺。

許是鄭葳和鄭章的表情太過於心疼,這讓舒明萱趕快換了一個話題。

“你們未來打算如何?”雖然沒有明指出來,但在場的三個人都知道,她說的是天下、帝位。

這要怎麼說,總不能告訴她,洗洗睡吧,現在啥也沒有,總不能自己上趕著送人頭吧!

鄭葳苦笑:“此時還需從長計議,更何況若是今上賢良,我們當個庶民也不是不可。”這話好像在說,我們都沒有謀逆之心,但若是皇帝不賢良,那我們就要替天行道。

舒明萱聽到,也配合點頭:“沒錯,如今越王打著清君側的名頭起義,現在勢頭挺盛,不少忠臣良將被他拉去陣營。”

越王跟現在的皇帝一樣,都是鄭葳的親叔叔,鄭葳他爹當皇帝的時候,越王是個小透明,他不如康王會當舔狗,屬於是個沒人提醒都想不起來還有這麼個弟弟的那種。

亂世對百姓來說是個災難,對於某些糊塗的上層來說更是催命符,站錯隊、瞎造反,那就是全家一起人頭落地。

“若宋瞿清此人忠厚,我們也不算沒有一爭之力。可此人兩麵三刀,你父皇將豫州交給他,這倒使他成為康王有力助手。”

鄭葳歎氣:“人心向利,這也正常。”

“正常個屁!”舒明萱氣得拍桌子,“你們鄭家一家子都是白眼狼,就不說康王這個大白狼,就鄭莞那小賤人,數典忘祖,最是無情。”

鄭莞是誰,鄭葳大姐,寧惠公主,比鄭葳年長四歲,早早地陪著她的同胞弟弟六皇子去了寧州就藩。

“她做了何事?”鄭葳對這個大姐的印象不多,她母親位份不高,即便是生了皇子,在後宮一直深居簡出,鄭莞也是很少出現在人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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