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家大宅。

書房裡, 謝啓峰問管家:“小少爺還沒回來嗎?”

“沒有。”管家恭敬回道,“他在宏鼎會所,跟朋友們一起玩, 我剛才問過了, 得晚點才回來。”

謝啓峰滿臉不快,最終還是忍下來了,對管家道:“明天等他醒過來, 讓他來書房找我。”

“好的。”管家應聲。

管家離開後, 坐在沙發上的謝思華道:“羲沅正是年輕愛玩的時候,爸你就彆操心了,孩子大了, 該懂事的時候自然會懂事。”

謝啓峰擺擺手, 不想再多談,“行了, 我心裡清楚。”

謝羲沅回家這段時間, 每天睡到自然醒, 然後就是出門跟一群富二代鬼混, 對於家族裡的事一概不管,有時候他想帶他去見一些叔叔阿姨,都找不到他的人。對於那些錯綜複雜的圈子關係,他更是懶得在意。

謝啓峰憂心忡忡, 這樣下去, 等他畢業了,怎麼跟長輩爭奪話語權?

次日, 謝羲沅一直睡到快中午時才起床。

在管家一再叮囑下, 他不情不願的晃悠到了爺爺的書房。

謝啓峰讓人倒上兩杯茶, 一看謝羲沅那副花天酒地到還沒睡醒的樣子, 恨不得把他拉到他爸媽墳前去教育。

謝啓峰道:“你也玩了一段時間了,該收收心了,從明天開始,去集團實習,怎麼樣?”

謝羲沅正在喝茶,聞言把茶杯放下,“爺爺,我這寒假也就剩半個月了,你就放過我吧。”

“你能在象牙塔裡待多久?”謝啓峰問,“還有幾個月就畢業,到時候你打算乾什麼?”

“到時候再說,車到山前自有路。”謝羲沅漫不經心道。

“現在這裡就咱們爺孫兩,你給我透個底,你到底進不進集團公司?”

“二叔三叔和姑姑他們不是都乾的挺好的?”謝羲沅笑了笑,“我需要工作嗎?”

“花無百日好,我總有一天會走,到時候你還能拿住這些股份嗎?”謝啓峰沉聲道,“不是我不信任你的叔叔們,人都會為自己打算,他們也有子女,他們甘心一直為你付出?”

“沒關係。”謝羲沅一臉灑脫,毫無所謂道,“除了股份,我還有信托,怎麼也不會餓死。叔叔們有什麼雄心壯誌,儘管施展,我不礙他們的事,反正都是為了謝家好。”

“難道你爸媽留下的基業,你就任由其他人折騰?”謝啓峰盯著他問。

謝羲沅垂下眼瞼,淡淡一笑,“我未必就能乾得好,說不定我才是瞎折騰。”

“爺爺,您年紀也大了,不要操這些閒心。”謝羲沅重新端起那杯茶,慢悠悠的喝著,勸道,“兒孫自有兒孫福,有的事情您也管不了。”

謝啓峰:“……”

某一瞬間,他恍惚覺得,這孩子其實心裡跟明鏡似的。

六年前,謝羲沅還在高中的時候,謝家發生過一次爭端。老二謝思華要把投資公司獨立出來,以後跟君謝集團作為平行公司,至於股份,象征性的給謝羲沅一點,算是關照侄兒。老三謝思明對此極力讚同。老四謝思月不同意,但說服不了他們。最終是謝老爺子大發雷霆,以死相逼,才壓住了這次解體。

他痛斥他們:“思國離開不到十年,你們就忘了他當初是怎麼對你們的嗎?沒有他,能有你們的今天?現在一個個有錢了,人模人樣了,非但不感恩,還要欺負你們大哥唯一的骨肉!”

“爸,你這話說的……我們隻是為了謝家更好的發展,更長遠的未來……”

“我還不知道你們那點小心思,不就是為了撇開羲沅。可你們彆忘了,沒有君謝的基業,你們什麼都不是!除非我死,不然你們誰也彆想拆分君謝!”

當初謝啓峰的長子謝思國和夫人君毓共同創立君謝酒店,從第一家酒店開始站穩腳跟,不斷拓展、兼並,經過十幾年的飛速發展,成為運營多個子品牌擁有幾百家酒店的龐然大物君謝酒店管理集團。與此同時,謝思國把弟弟妹妹們都帶進企業,毫不吝嗇的放權栽培。在酒店業發展的同時,又往大文旅方向進軍,以及尋找新的財富增長點,最終構建了龐大的版圖。

夫妻倆一直忙於事業,連孩子都是結婚十年後才生下來。可就在謝羲沅九歲那年,兩人在一場車禍中同時去世。

本以為君謝會陷入大亂,但夫妻倆早早立過遺囑,兩人名下所有股份都歸兒子謝羲沅繼承。於是,九歲幼童成了這個財富帝國的最大股東。

起初大家頗有微詞,後來發現這樣反而避免了動蕩,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孩子,不會參與企業運作,也不用擔心他亂來,而企業構架已經很成熟,其他人就跟過去一樣各司其職。謝啓峰擔任董事長,謝思華、謝思明、謝思月三人通力合作又互相製衡,一切總歸是順利過渡,並繼續前進。

但隨著他們完全掌控君謝,謝羲沅手裡的股份就是他們心裡的一根刺。

一方麵擔心他亂來,令千裡之堤毀於一旦。一方麵不甘心付出與回報不對等,作為企業掌舵人,卻是為一個晚輩打工。還有一方麵,擔心他畢業以後進入集團,爭奪企業控製權。

所有人的股份加起來都不如他一個人,就算他是一個草包,都能掀起一場腥風血雨。

所以,謝羲沅越長大,他們越想把資產剝離。

謝啓峰心裡很清楚,他壓得住一時,壓不住一世。他這個董事長,形式大於實際意義,隻是居中協調幾個子女。謝羲沅如果不立起來,等他走後,必然是分崩離析的局麵。但是想要謝羲沅立起來,有那麼多長輩擋在他跟前,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謝羲沅離開書房後,謝啓峰長歎一口氣,鬢邊的白發更顯出他的年邁與衰老。

這是他長子唯一的骨肉,如果不能護他周全,他有什麼顏麵下去見兒子兒媳。

深夜,萬籟俱寂。

夜空星羅棋布,清輝灑滿人間。

幽暗的房間內,謝羲沅突然被驚醒,額頭沁著冷汗。

他坐起身,胡亂抓了抓頭發,眼裡顯出消沉與不耐。

怔怔的坐了好半晌,才從床上起身,走到沙發旁坐下,拿起一包煙,為自己點上一根。

他拿起手機,點開林嫿的微信。

上一次發消息還是一周之前,她拍了一份早餐給他,問他有沒有吃早餐。

除了回來第一天給他打了個視頻,就再也沒打過。後來連消息都越來越少,直到現在,整整一周沒有隻言片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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