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壽春
按察司衙門中,十幾天前才從康陰知府的位置上,被葉明盛提拔起來暫代淮南按察使之職的高貞吉,正在房間中來回踱步,此時他的神色十分焦急,看上去就像是在等待什麼一樣·······················
足足來回走了約有小半炷香的時間,見還沒有消息傳回來,高貞吉也實在是有些坐不住了當即吩咐道:
“去問問犯人招了沒!”
“是!”
一盞茶之後房間門外傳來了一陣腳步聲,聽到腳步聲的出現,高貞吉立刻便是看向了房門,在他目光的注視下,房門被推開現任按察司僉事伍甲推門走了進來。
看著伍甲凝重的神色,高貞吉心中立刻也是有了不好的預感,而就在這時麵對高貞吉的目光伍甲也是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
見此高貞吉也是大失所望的講道:
“這是怎麼搞的?你不是跟我說一定能夠撬開他的嘴巴嗎?”
感受著高貞吉話語中的憤怒,伍甲也是歎了一口氣說道:
“這確實是我失算了,我也沒有想到這小子表麵上如此慫包,實際上骨頭竟然這麼硬!”
高貞吉擺了擺手然後沉聲說道:
“既然他不開口!那就加大強度啊!把你們的手段都給他安排上!”
“你們不是號稱就是鐵打的漢子,你們也能夠讓他服服帖帖嗎?”
麵對高貞吉這一連串的質問,伍甲也是有些心虛慚愧的講道:
“能用的手段我們已經都安排上了,現在這小子已經剩下了半條命了,若是在刑訊的話恐怕這小子會挺不住的························”
此話一出極度失望的高貞吉,立刻便是抄起桌子上的茶杯狠狠摔在地上,聽著茶杯的碎裂聲,伍甲頭也是壓的更低了,而這時高貞吉則是有些無力的坐在了椅子上,雙目緊閉似乎是想要得到片刻的安寧。
高貞吉認為自己從來不是一個賭徒,他這輩子連賭坊都沒有進去過一次!
但是在十天前麵對自己仕途上重要機遇時,高貞吉在一番思考後,還是決定賭上了自己未來的仕途!
那次麵見葉明盛時,高貞吉聽懂了葉明盛不要誇大化的暗示隱喻,他也清楚如果自己在未來的一年時間裡,不犯什麼差錯,那麼自己將很有可能去掉自己頭銜上暫代兩個字,成為真正的淮南按察使!
但是隨著針對孫秀全的調查挖出蘿卜不帶泥,高貞吉也是得到了很多關於馬金貴的罪證,而這個發現則是讓高貞吉有些猶豫!
作為從奉武軍體係下成長起來的官場新秀,高貞吉對葉明盛的行事風格還是有所了解!
憑借著對葉明盛的了解,高貞吉認為葉明盛雖然暗示自己不要把馬金貴牽扯進來,但這並不是說葉明盛要保馬金貴,而是說葉明盛要考慮到將孫秀全,馬金貴一起乾掉,對淮南產生的影響和動蕩,所作出的緩兵之計!
對於馬金貴這個喝百姓血的大蛀蟲,大帥肯定是想要收拾的,掃清這些阻礙淮南發展的絆腳石·······················
隻不過說現在大帥比較偏保守,考慮的也比較周全為了防止馬金貴和孫秀全聯手狗急跳牆,所以決定先收拾孫秀全然後再收拾馬金貴。
因此當一個能夠將馬金貴,孫秀全一期收拾的機會擺在高貞吉的麵前,這位奉武軍體係下成長起來的官場新秀不得不承認他有些動心!
高貞吉目前三十出頭的年紀,便已經成為了正三品的按察使,毫無疑問他是大周政壇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未來可以說是不可限量,再過幾年時間在按察使的位置上沉澱沉澱曆練曆練,調入中樞入閣拜相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然而自家人知自家事,高貞吉雖然年紀不大,但身體卻不是很好,經常有個頭疼腦熱,再加上現在醫學也不是很發達,所以高貞吉很擔心自己壯誌未酬,英年早逝!
另外高貞吉他雖然年紀輕輕便身居高位,但他並不是他這一批官員中最出彩的那一個,比他大幾歲的朱孝文已經是大理寺卿,張誌文也是幽燕布政使了,就連當年比他晚一年才當上參政的趙萬賢,現在也已經是冀豫的布政使了!
所以和彆人比他高貞吉是領先了,但是和朱孝文,張誌文,趙萬賢相比,他高貞吉已經是落後了不止一步,甚至說如果不是這一次大帥將他提拔成了淮南按察使,他高貞吉在康陰知府的位置上已經徹底被人甩開了身位······················
而高貞吉認為自己無論是才華,家世又或者其他方麵,和朱孝文,張誌文,趙萬賢這三人相比他都是絲毫不差,甚至可以說是占據上風的!
所以在官場競爭中落後這三人,高貞吉是不甘的,儘管從來沒有在外人麵前表露過自己的真實想法,但是高貞吉真的是憋著一口氣,想要在葉明盛麵前證明自己的能力,讓大帥和同僚們對自己刮目相看!
所以當一個能收拾馬金貴的機會擺在麵前,高貞吉可以說是非常心動,如果他能夠十分漂亮的收拾了馬金貴,毫無疑問是在大帥麵前露了臉,不僅如此當初高貞吉在康陰推動改革時,因為觸動了馬金貴不少的利益,所以也是被馬金貴針對過!
當時那個情況如果不是統調處的千戶趙文濤出手相助,很有可能會造成民變,到時候如果造成了無法挽回額後果,那麼這將成為他高貞吉仕途上一個無法抹去的汙點,甚至是徹底斷送他高貞吉的仕途了!
所以高貞吉在內心當中也是記恨上了馬金貴,想著未來如果有機會的話,一定要雙倍返還讓馬金貴此賊付出代價!
因此綜合來看高貞吉收拾馬金貴,一方麵可以報私仇,另一方麵也是有這樣的政治需求!
如果沒有葉明盛的暗示,高貞吉肯定會毫不猶豫收拾馬金貴及其黨羽的,但遺憾的是現實沒有如果························
儘管葉明盛沒有直接下命令,要高貞吉暫時放過馬金貴,但是高貞吉同樣清楚,如果他現在收拾馬金貴,那就是與葉明盛的命令相違背,因此即便他十分漂亮的將這一票完成了,葉明盛也未必會欣賞他的所作所為,甚至可能會起到一些相反的效果!
正因如此雖然手握馬金貴的罪證,高貞吉也才會猶豫不決瞻前顧後,而就在這個檔口馬金貴找到了高貞吉。
馬金貴告訴高貞吉他知道高貞吉在調查他,所以他要高貞吉立刻停止針對他的調查,並且放了和他有關的人,以及按察司調查到的關於他的罪證也要立刻銷毀,如果高貞吉不答應,他就要叫高貞吉身敗名裂吃不了兜著走!
馬金貴警告高貞吉強龍不壓地頭蛇,在康陰他走運了一次不會在走運第二次!
馬金貴囂張的態度也是讓高貞吉十分的憤怒,所以對於他的要求高貞吉也是予以了斷然拒絕,他深知葉明盛遲早要動馬金貴,因此他現在和馬金貴相媾和,那麼等到馬金貴事發之日,這將會他一個巨大的汙點!
而再被高貞吉拒絕後,馬金貴也是留下了狠話,因為了有了在康陰鬥爭的前車之鑒,高貞吉深知馬金貴一定會出手,所以擺在他麵前就剩下了兩條路!
第一條路就是被動接招!
第二條路就是主動出擊,先下手為強·····················
在康陰就已經領略了馬金貴的手段,所以對此高貞吉也是十分忌憚,他絕對不想要被動接招,讓自己陷入到十分被動的境地,所以擺在他麵前的隻剩下了主動出擊,先下手為強這一條路!
儘管知道這會忤逆葉明盛的命令,但是在馬金貴的威脅下,高貞吉已經是沒有了其他選擇,所以他便是讓伍甲就現有證據進行深度調查,抓捕那些馬金貴的黨羽!
高貞吉和馬金貴的矛盾也是就此從水下走到了台前,如果說在水下馬金貴還能夠憑借地頭蛇的優勢搞出一些事情,讓高貞吉十分的難堪!
那麼隨著兩人矛盾公開化,收服了伍甲掌握了按察司係統的高貞吉,則是在鬥爭中逐漸占據了上風,將很多馬金貴的黨羽都直接抓了進去,翻出了很多陳年老賬!
本來事情進展的一切都很順利,但是馬金貴的師爺趙騰卻始終不願意指認馬金貴,一口咬定馬家那些犯的那些罪馬金貴並不知情,都是馬家瞞著馬金貴做的,馬金貴是無辜的!
儘管大家都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這個趙騰就是堅持事情都和馬金貴無關,無論按察司怎麼嚴刑拷打他就都這一個說辭始終不肯簽字畫押!
而這也讓事情有了變數,高貞吉知道大帥現在是不想要懲治馬金貴的,為此大帥現在還提拔了馬金貴暫代布政使························
而他現在搞馬金貴從某種意義上就是在證明,葉明盛提拔馬金貴的舉動是錯誤的,是在抹黑葉明盛英明神武的形象!
這也是高貞吉現在最擔心的地方,作為奉武軍體係下成長起來的後起之秀,他可以說是在葉明盛一路提拔下成長起來的,因此他也是對葉明盛感恩戴德,忠心耿耿!
但高貞吉深知打虎不成,反受其亂的道理,如果他這一次不能夠將馬金貴錘死,讓馬金貴徹底無法翻身,那麼他就很危險了!
就在高貞吉心中沉思著接下來該怎麼辦時,一旁的伍甲猶豫著開口說道:
“高大人,雖然趙騰不願意指認馬金貴,但是以咱們目前所掌握的證據,已經完全可以指控馬金貴,而且如果真的想要趙騰的指認,其實也是非常簡單的!”
聽著伍甲最後有些意味深長的話,高貞吉也是明白了他的想法,他當即向伍甲沉聲吩咐道:
“不要在對趙騰用刑了!你一定要確保他活著,他現在絕對不能死!”
伍甲有些疑惑的問道:
“高大人,你這是為何啊?”
高貞吉冷冷的說道:
“如果趙騰死了,馬金貴就會反咬咱們栽贓嫁禍,這樣的話就得不償失了!”
“我要親自去江南一趟麵見大帥做出解釋,伍甲這段時間你給我看好馬金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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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二十一日,寅時
易京,葉府,
正在床上睡覺的安妙依,隻聽到耳邊有人在喊自己,旋即也是有些不快的睜開了眼睛,她昨天下午找機會和古三思談了談景仁的教育的問題,但遺憾的是孩子的母親和孩子的老師,並沒有就孩子的教育問題達成一些共識。
甚至說安妙依對古三思表現出來的態度和傾向很是不滿和反感,安妙依甚至認為古三思這個臣子,並沒有對她這位奉武軍的主母表現出足夠的尊重!
而對古三思的憤怒,也是影響到了安妙依的睡眠,今天晚上她折騰了好幾個時辰才勉強睡著,因此儘管叫醒自己的是和自己親如姐妹的琪琪格,安妙依也是有些生氣的。
在安妙依不快的目光下,琪琪格也是小聲開口道:
“夫人,慕容清舞分娩了!”
此話一出安妙依立刻睡意全無,立刻清醒了過來,沉吟了一下她詢問道:
“她情況如何?”
“據說還挺順利的,胎兒的位置很正!”
聽到這個消息安妙依臉色也是有了一些細微的變化,琪琪格注意到這一點,眼眸中閃過一抹狠色小聲提議道:
“夫人要不要趁這個機會一勞永逸?”
麵對琪琪格這個提議,安妙依並沒有立刻拒絕,足足沉默了幾秒鐘後才幽幽的說道:
“你不要動手!讓老天爺來決定她是死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