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8章唐澤:彆讓我找到你殿堂在哪
“我,當然能看見。”
隨著這一聲夢囈般的呢喃,柯南發現,原本能夠清晰捕捉到的來自木原川的呼吸聲停滯了數秒鐘,仿佛這一聲輕緩的回答擲地有聲,令他情不自禁屏住了呼吸似的。
沒搞明白情況的柯南背靠在心理谘詢室外的走廊上,摸著手腕上的麻醉手表,皺起了眉頭。
他或多或少感覺到,唐澤願意接受對方的治療,似乎是知道自己正在旁竊聽,正在試圖通過他窺探到木原川真正的目的。
回想起唐澤在回答這句話之前,竊聽器上傳來的輕微摩擦聲,他覺得自己絕非自作多情。
想來也是,在早已知道木原川背景存在問題的前提下,如果柯南沒有任何準備,是怎麼都不會提出讓他主動接受木原川的治療的。
事先雖沒有通過氣,但做了這麼久朋友了,他們之間這份默契還是存在的。
當然,即便沒有這些前提,現在,唐澤一部分性命攸關的安危也已經交到了他手上,他有義務確保唐澤的安全。
木原川情緒好像很不平靜,現在應該叫停治療嗎……
並不知道門外正蹲著一個內心天人交戰滿是使命感的偵探,屋內的兩個人演技與認知能力的巔峰對決正到了關鍵位置。
木原川屏住了呼吸,仔仔細細觀察著唐澤目光遊弋的軌跡,不放過他每一分的反饋,手上已經從筆記本上扯過一頁白紙,勾畫起來。
耳朵捕捉到了那興奮而急促的沙沙聲,唐澤內心同樣在做出評估。
嗯哼,這家夥篤信唐澤的能力存在某種他人看不見的“可視化”效果。
推己及人,看樣子,木原川的認知能力,在木原川本人的視角當中,應當是擁有視覺表現的。
也許是類似鬆田陣平那樣的特殊視覺能力,又或者,類似唐澤自己的遊戲麵板,乃至於更加特殊的UI什麼的……
做出初步判斷,唐澤也懶得跟他無實物表演,乾脆展開了自己的麵板,像往日操作的時候那樣,自然而然地用視線點開了一級級的頁麵。
木原川的筆尖動得更快了。
記錄了好幾分鐘,他才慢慢放下紙張,提出了下一個問題:“你看見了什麼,唐澤君?願意告訴我嗎?你能表達出來嗎?”
“我……”唐澤張了張嘴,目光向下滑動,點開了下一級的頁麵。
那行文字提示依然存在,唐澤血條邊上的debuff也還在頑強地勇爭上遊,簡單來說,木原川還在努力使用能力。
他還沒完全相信唐澤真的被催眠了,正在評估信息的真偽。
嗯,有詐,再觀察觀察。
能力已經發動了,心裡卻還有疑慮,木原川恐怕是個多疑之人。
多疑之人,會不會有類似能辨認真偽、能感知信息正誤之類的能力呢?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明白。”權衡之後,唐澤選擇了一種模棱兩可的模糊說法,準備看看木原川接下來的動作。
果不其然,聽見唐澤這回避性的答案,木原川明顯並不滿意。
他蹙起眉頭,這次聲音嚴肅了些許:“真的嗎?好好回答我的問題,好孩子是不能說謊的,阿昭。”
竊聽器那頭,柯南眉頭擰了起來,又開始摸手表表盤。
突然換到了那麼親昵的稱呼,這句話哪裡不太對勁的樣子。
要知道,孤身一人長大的唐澤從來都是更適應“唐澤”這個稱呼,而不是更加親昵的昵稱的,認知他這麼久,柯南就沒見過有誰用名來叫過他。
配上這麼強勢權威的口吻,難道說……
柯南猜出了幾分木原川在做什麼,眉頭擰得快要解不開了。
木原川,隻怕是正在更加徹底地模仿唐澤一川的行為……
躺在裡頭的唐澤比他反應的更快,花費了一些功夫,才克製住了本能想要捏緊拳頭的衝動。
媽的,木原川這家夥,這句話完全是在用唐澤一川的口吻和聲音在說話!他爸和人辯論或者演講的時候就是這麼說話的!
什麼意思,非要聽他叫出一聲爸爸,才能判斷自己此時是真心還是假意是吧?
手很癢的唐澤做出了一個略顯驚慌失措的表情,憋了幾秒鐘,終於猶豫地開口:“我沒有,我說的都是真的。”
“告訴我,阿昭,你到底看見了什麼?”木原川沒有放鬆,反而是微微傾身,試圖增加對唐澤的壓迫感。
想要將催眠的效果進一步加深,光是簡略的引導是不夠的。
他還需要一個更加權威,話語更具力量的形象,來讓被催眠者對他的話語保持默認的信任。
幸運的是,麵對唐澤昭,他的辦法多的是。
“彆害怕,這裡沒有其他人。”模仿著記憶中被自己反複回憶,印象深刻的語調,木原川的聲音再次帶上了韻律的味道,“這些東西本來就是爸爸媽媽交給你的,不是嗎?”
你什麼意思,你現在在暗示你是我爹是吧?
一見麵就看出來了,你小子,果然是奔著來當我爹的。
內心波濤洶湧的唐澤麵上隻是呆了呆,在他精準的麵部表情控製下,木原川隱約從他的臉上看出了幾分委屈和掙紮,仿佛真的是一個被家長誤會責怪了的無辜孩子。
奏效了。
乘勝追擊的木原川立刻追問:“好好告訴我,我想了解伱恢複的怎麼樣了。就當‘複習’一下,如何?”
這一次,雙眼一片空洞的唐澤昭遲緩地點了點頭,語氣徹底順服了下來:“紅色、黑色,我又看見它們了。很漂亮的顏色,我很喜歡。”
直視著麵前界麵的唐澤看著那靈動炫酷的UI,說了一句純純大實話的謎語。
確實是紅色黑色的,確實漂亮,也確實很喜歡,這美術風格多帥哦。
他這句再誠實不過的實話說出之後,木原川非常明顯地勾了一下嘴角,顯然對他的回答非常滿意。
木原川隔著口袋的方向,按了按早就裝在胸口的錄音筆,幾乎一刻不停地開始了追問。
機會近在眼前,他就要見證學長的寶物真實的樣子了!
“什麼樣的紅色?”
“正紅色,非常明亮,像火焰一樣。”
“除了紅色呢?”
“還有黑色。很活躍的黑色。”
“你能看見其他信息嗎?文字、影像、聲音,任何其他形式的。如果你能看見的話,簡單描述一下它們。”“都能,我能看見,我能聽見。它們像是,像是……”
點開了道具欄,正在百無聊賴地滑動側邊的滾動條,檢查自己道具情況的唐澤,再次用了一個非常大實話的描述。
“索引和目錄。”
木原川不斷記錄的筆頓了頓。
已經掏出了鐵絲,搗鼓著準備開鎖的柯南動作也頓了頓。
“索引,和目錄?”木原川輕聲反問,“什麼東西的?”
“一切。所有東西的。”
木原川眯了眯眼睛,燈光映照進他黑沉沉的眸子裡,折射出微妙的波光。
索引和目錄,會是什麼呢?
他知道,唐澤昭的發育障礙與他過於精確的記憶力脫不了乾係。
他閱讀過唐澤昭很大一部分的治療記錄,他知道,學長用了超乎常人想象的時間和耐心,以一種天馬行空的方法,從側麵解決了這種信息障礙導致的認知與發育障礙。
因為治療的隻是一個孩子,而且是患有自閉症,被認為存在缺陷的孩子,讓一個這樣的孩童恢複到接近正常人的水準,這看上去不是什麼驚天動地的事情,但一點點跟蹤了幾乎所有記錄的木原川知道,唐澤一川到底做到了如何偉大的事情。
唐澤昭的認知障礙是影響到了他的感知係統的,這個孩子無法與人正常交流的主要原因,是信息接收的嚴重錯亂。
就像一台接錯了線的儀器,任何來自外界的指令和操作都輸入不到正確的地方去,它自然無法給出任何反饋。
在不拆開線的前提下,讓這麼一台儀器正常工作,簡直已經近乎於反科學的事情,偏偏唐澤一川做到了。
就像讓先天目盲的人看見了色彩,讓先天失聰的人聽見了天籟,他做到了,他讓那頭52hz的孤獨鯨魚,重新回到了鯨群的頻道當中。
然而緊接著,滅頂之災很快襲來,他過分出眾的能力引來了覬覦,所有人都在虎視眈眈,蠢蠢欲動。
被圍攻了的唐澤一川唯一的、僅有的、毫無選擇的,攜帶著他的所有發現躲開一切窺探的“容器”,就隻有……
木原川勾起了嘴角,始終抓在唐澤胳膊上的手慢慢下移,慢慢脫離開與唐澤的接觸。
好似觸摸到了某個完全透明的東西一般,他煞有介事地做出了一個摸索的動作,然後隔著幾厘米的距離,掌心向上,擱在了唐澤的手掌下方。
就好像,在等著唐澤“鬆開手”,方便他接住落下的東西似的。
“你能聽見,你能看見。所以呢,接下來呢?”
木原川的表情充滿了自信與期待,似乎完全不擔心自己有所錯判,已經知道了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情似的。
唐澤微微轉過頭,失焦的雙眼直視著木原川的臉。
多麼自信的一張臉啊,一副完全沒有接受過洋蔥毒打的樣子,直白得一眼就能看到底。
哪怕心思已經很深沉的木原川,麵對已經落入他掌握中的獵物,麵對他期盼了太久,也渴望了太久的答案,也終於忘記了表情管理,情緒和想法幾乎寫在了臉上。
然後被唐澤輕易地看穿了。
唐澤今天來演這出戲,除了是已經和安室透商量好的試探與信息收集之外,還有一些小小的私事。
所以他現在需要做的動作很關鍵,隻要他給出的反饋吻合木原川的預期,木原川就會徹底放下心,顯露出更為真實的性格和特點……
然後被他找出殿堂藏在哪裡。
地點,唐澤已經確定好了。
由於入職之後成功接觸到了唐澤本人的緣故,熱切盼望著接下來動作的木原川早已經把殿堂無意識地轉移到了這間小小的谘詢室中。
距離給這個人一記迎頭痛擊,隻差一個準確的詞彙了。
木原川到底想看到什麼呢?
做出了判斷的唐澤用緩慢的動作眨了一下眼皮,木原川的情緒無法克製地伴隨唐澤的遲疑提了起來。
下一個瞬間,一個冰涼的柱狀物體落入了木原川的手心當中。
顧不得去觀察唐澤的狀態,木原川飛快抽回手,低頭看去。
一罐冰涼的罐裝咖啡,幽幽散發著冷氣,好似剛從冰箱中拿出來,還沒來得及在表麵上凝結出水珠一般。
再普通不過的飲料。
木原川的雙眼卻被它徹底點亮了。
他直接抓住了唐澤的手臂,把它反轉了過來,看著不存在任何儲存物品的空間,也毫無痕跡的手腕與手掌,笑容再也克製不住了。
“認知訶學的終點,是心想事成的偉力……”
喃喃自語的木原川捏緊了唐澤鬆弛的、完全沒有反抗的手,發出了沙啞的笑聲。
終於,被藏的那麼嚴實的秘密,學長真正製造出來的怪物,在他麵前展露出了真容。
真好啊,他再次回到了同樣的起點,再次得到了,與學長競逐的權力。
“這一次,我會贏的。”
沙發邊的燈光閃爍了幾下,木原川拉長的影子仿若在黑暗的房間裡扭曲躍動,似乎藏在這具皮囊下的靈魂早已迫不及待,想要讓這個世界看看他真正的姿態。
唐澤的眼神重新聚焦,低下頭,俯視著木原川。
他沒有反抗對方的動作,任由木原川捏著他的胳膊以及那罐子忘記幾個月前塞在道具欄,本打算拿去給柯南的咖啡嗬嗬傻樂,注視著這人失態表情的唐澤也慢慢勾起了嘴角。
木原川,你知道朝聞道,夕死可矣的意思嗎?
不知道的話,我很快就能教教你,意思是,早上找到了去你殿堂的路,晚上你就得死了。
這個人急不可耐地試圖從他身上尋找出他父親留下的東西,而他,又何嘗不是在找東西呢。
這場捉迷藏,誰是鬼,誰是被鬼抓的人呢?
我要開始找你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