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邊上的眾人,除了多少明白一些情況的柯南,其他人看著這個場麵都是一愣一愣的。
新堂堇說是新銳畫家,今年其實也已經34歲了,但她站在小自己十來歲的喜多川祐介麵前,卻表現的那樣恭敬,拘謹的像是她才是那個後輩似的。
“是最近祐介君新得了什麼不得了的獎項嗎?”鈴木園子忍不住喃喃自語,“我怎麼沒聽說過。”
柯南推了推臉上的眼鏡,心裡跟明鏡似的。
彆人對喜多川祐介的恭維是真是假不好說,新堂堇一定是非常真情實感的,因為喜多川祐介在她眼裡的身份又不隻是一個普通畫家。
在她眼裡,這個驚心動魄的七夕,喜多川祐介簡直像個超人。
他一邊在東京上學,一邊負責如月峰水交代下來的畫展布置,還要負責宣傳和接待工作,卻還能在臨近開展日的時間,用最快的速度連夜殺到八王子市,帶走危險中的新堂堇,再將她安置保護好之後,轉身去偽造她的死亡現場,最後還要在合適的時機對真凶出手改心,確保這最後的幸存者的安全……
即便身為心之怪盜的他不是獨自一人行動,這其中一定有很多工作是他的同伴們替他做的,這個驚人的行動力和效率也足夠讓人震撼了。
新堂堇顯然非常承這份情,所以才在開展的第一時間,不惜頂著警察們的看護都要堅持趕來,要說她真的有什麼難處的話,大概就是找不到一個私下交流的機會,將自己真正想要表達的感謝完完整整說出口吧……
“……您還有接下來的任務要忙,我就不繼續叨擾了。”新堂堇總算結束了自己的讚美,看見在邊上等待的眾人,依依不舍地後退兩步,“還是要注意身體,喜多川君。”
頂著喜多川祐介皮套的唐澤深深吸了口氣,繃住了臉,麵無表情地點了點頭,算作回答。
他知道新堂堇在說什麼,相比幾天前她見過的諸伏景光版的喜多川祐介,唐澤來扮演的版本身材自然是要瘦削許多的。
他倒是不怕穿幫的問題,畢竟諸伏景光和她接觸的時間其實很短暫,想來,新堂堇就算有所疑惑,回想了一下他這幾天的忙碌日程,也會自然而然將之理解為辛苦忙碌多重身份造成的。
“祐介君!”看新堂堇跟著幾個等候在一旁的警察離開,憋了好一會兒的鈴木園子立刻撲了上去,“好久不見啊!”
頂著她身後的京極真投過來的虎視眈眈的眼神,唐澤默默退後半步,在鈴木園子挨到自己身上之前一把扶住了她的胳膊:“小心腳下。內場沒有考慮過遊客的通行問題,地上不好走。”
他站的位置就在如月峰水展示作品的富士山階梯下方,地上用純白色的沒有絲毫陰影的材質模仿自然的山石刻畫了凹凸不平的岩石紋理,穿高跟的女士們在這裡走起路來一定會非常艱難。
當然,等到內場正式開放的時候,這裡會拉起隔離線,並不是給遊客準備的區域。
新堂堇雖然可能確實誤會了一部分他最近的忙碌程度,但考慮到他真實的工作量,也不算是誤會。
這個會場,唐澤確實參與了很大一部分的設計工作,他忙的焦頭爛額沒空監工的時候,甚至額外加了一些錢,拜托了基德過來幫自己看看情況,順便掌掌眼。
今天這個會場,彙聚了如月峰水的幾個弟子、唐澤他自己以及怪盜基德的靈感,確實是近期東京設計最精良,最能令人驚豔的會場。
全方位的那種,保證出不了爆炸案,也不會有什麼怪盜事件發生的那種。
“各位也許久不見了,近來還安好嗎?”他又轉過頭,看向其他人,禮貌地寒暄。
毛利蘭很想微笑著回禮表示自己也很好,但回想了片刻自上次一彆後經曆過的事,這句“一切都好”怎麼也說不出口。
猶豫了一下,她選擇用問題回答問題:“你看上去狀態很不錯呢,喜多川君。跟著如月老先生一起生活,這次不至於吃不飽飯了吧?”
知道喜多川祐介說話風格的她選擇小小開了個玩笑,因為她知道這個問題對彆人來說可能是冒犯了一點,但在喜多川這裡,乾飯的話題,才是對方最關心的。
她沒想到的是,聽完她的問題,喜多川祐介沒有第一時間回答,竟然反常地陷入了沉思當中。
“怎、怎麼,你最近沒跟著他一起嗎?”毛利蘭小小吃了一驚,“是如月先生……?”
難不成,自己隨口調侃一句竟然說到了什麼不合適的話題嗎?他們有什麼矛盾?
可是連媒體都在說,喜多川祐介不僅跟隨如月峰水學習,還直接跟著一起住進了山丘上的那間獨棟裡,不僅僅是被視為最重要的弟子,甚至有可能直接繼承老師的遺產的程度啊……
“哦,那倒不是,我是在回想上次吃飯是什麼時候……”唐澤一本正經地說,“然後我發現自己想不起來。”
“誒?”鈴木園子愕然,“你又很久沒吃飯了嗎?”
“沒辦法,這小子專注於手上事情的時候,就會想不起來吃飯。”
伴隨著拐杖杵在地上的聲響,大步流星的如月峰水領著幾個人走了過來,抬起手,一巴掌拍在了唐澤的腦袋上。
“都讓你記得好好吃飯了。”他說話的時候相當沒好氣,看樣子很想舉起拐杖直接來一下子,“也就是媒體還沒進場,你這瞎話傳出去,媒體又不知道要造什麼謠。”
“老師,您這麼早就來了啊。”唐澤沒有躲避如月峰水的動作,反而是反手扶住了他胳膊,以免老人因為伸手揍他失去平衡,“都說了這邊交給我就好。”
“我可不敢讓你站到前頭去,站在鏡頭麵前瞎講話。”如月峰水哼了一聲,麵上很嫌棄的樣子,手上卻順著他的動作接受了他的攙扶,明顯很是受用。
對這位嘴硬心軟的老爺子已經領教頗多的幾個人交換著眼神,見怪不怪。
不管如月峰水嘴上說的多不饒人,他其實是非常看重喜多川祐介的,這一點,誰都看得出來。
光是看跟在如月峰水後頭那幾個似乎也是弟子的男男女女,被他撇在身後甚至都沒專程向彆人介紹,就能察覺到一二了。
“你前天來展館的時候,不是讓你跟著你師兄他們一起吃飯嗎?”
“哦,我忙著檢查射燈的位置,沒留心時間。”
“嘖,說得好像我在壓榨你一樣。”
“是我的錯,我專心做事的時候總是很難注意彆的問題……”
“峰太郎呢,他怎麼也沒督促你好好吃飯?”
“峰太郎師兄一直在忙展示牌的事情。”“他在忙你不會去叫他啊?這麼大的人,怎麼搞得好像要被我餓死了似的……”
師徒兩人拌著嘴,柯南卻留意到,如月峰水看向身後其他弟子的神色完全稱不上和善,稍微思考了一下,就聽出了他這幾句話的潛台詞。
看樣子,雖然師門同窗不少,但得到了如月峰水青眼的喜多川祐介由於太受老師的寵愛,自然而然就被其他人排擠了,加上他那張氣死人不償命的嘴,得不到什麼師哥師姐的照拂也就是情理之中的事了。
唐澤安撫著如月峰水,心裡明白,這還真不能怪他的同門心胸狹隘,主要是喜多川祐介的電波屬性實在是太好用了。
唐澤自己用這個身份行動的時候,都會忍不住因為可以直抒胸臆感到一種囂張的快樂,換作黑羽快鬥來,隻會變本加厲。
要知道,黑羽快鬥平時就是個和工藤新一不相上下的臭屁小子,身為基德的時候更是,挑釁跳臉嘲諷拉脫一氣嗬成,屬於吊話尤其多的嘴炮型怪盜。
有他們兩個齊心協力,加上喜多川祐介確實很受寵的客觀事實,他這幫師兄師姐沒有在布展的這些時日裡被氣的發生什麼新的凶殺案,已經說明涵養不錯了。
指桑罵槐了一陣,得到了唐澤中午會客一定好好吃飯的承諾,如月峰水才捋順了氣。
他向後伸手,從跟在身後的弟子忙不迭湊上來的雙手中拿過一個盒子,遞到了唐澤手上。
盒子入手沉甸甸的,帶著一些微微的涼意,有所猜測的唐澤打開一看,果然又是一件衣服。
自從如月峰水說他更適合和服之後,加上偶爾需要其他人替自己穿皮的時候,和服確實能夠掩蓋大家體型上的差異,但凡是需要喜多川祐介出場的正式場合,唐澤都會記得穿和服,今天也不例外。
唐澤的和服絕對不寒酸了,都是如月峰水和宮野明美替他置辦的,價值未必比許多奢侈品禮服低,但他身上青綠色的和服外套對比他手裡的這件,又隻能黯然失色。
這是一件天青色的羽織,無需展開細看,就能看見折疊進去的邊角露出的金色花紋。
抖落開來一看,規整的布料上用染料在袖子與下擺上繪製了富士山景,隻看那圖案的意境與筆鋒,就能猜出是誰的手筆。
站在喜多川祐介身邊的柯南等人更是瞪大了眼睛。
即便不考慮這襲衣服的來曆,由畫富士山畫的聞名海內的如月峰水親手贈予這樣一套衣物,並且帶在身邊隨行,其中的含義不言而喻。
“這哪裡是師父和弟子。這已經是在把他當作自己的孩子了啊。”和喜多川祐介最不熟悉的京極真都忍不住感慨道。
“謝謝老師。”唐澤沒有推辭這身意義非凡的華袍,乾脆脫掉了身上的和服外套,直接將這件長羽織穿在了身上。
他會花這麼多心思去操辦畫展,就是因為知道如月峰水的這次展覽事實上是為了自己才辦的。
現在他的老師希望他盛裝打扮,以最高調的姿態現身人前,他沒有拒絕的道理。
“嗯,有點樣子了。”如月峰水上下打量了一會兒,頗為滿意地拍了唐澤兩把,“好了,難得請點朋友過來玩,彆把人家晾在那裡。”
“老師……”
“我腿腳好著呢,那麼多人跟著,不需要你伺候。玩去吧,我自己去轉轉,仔細看看你把老頭子的絕唱辦成什麼樣子了。”
如月峰水拒絕了他的跟隨,又風風火火地帶著其他人離開了,簡直像是專程來給他送衣服的一樣。
“你的老師真的很重視你啊。”毛利蘭有些羨慕地看著如月峰水健步如飛的背影。
她確實是學過不少東西,但最多能誇一句學東西不算慢,能堅持,沒有什麼天才般的天賦的她從來沒享受過這種來自師長的無條件的偏愛。
“何止是重視,小蘭你是不知道,業界都在說,如月先生可能已經寫好遺囑,準備把自己的家當都交給他了,開始稱呼他為‘如月的繼承者’。”鈴木園子半是玩笑,半是感歎,“這可不是容易拿的東西。”
大師的偏疼,既是好處,也是壓力。
被如月峰水抬到了這個位置上的喜多川祐介,往後的創作之路必定要受到更多的審視和注目,要是頂不住這份愛重,遭到的反噬一定不小。
唐澤挑了挑眉毛,淡淡地衝她點了點頭:“現在媒體的消息這麼靈通?真奇怪,那為什麼他們到現在都還沒發現我以前的事情?”
“是啊,媒體都是……嘎?”下意識附和了一句的鈴木園子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聽見了什麼,發出了一聲怪叫,“啊?這、這是真的?”
她隻是調侃一下而已啊,她相信,那些媒體也隻是調侃一下而已啊!
“嗯,老師專程叫我去陪他找了律師,想要把他的地皮還有遺留的畫作以及動產都留給我。”唐澤點了點頭,“他希望我心無旁騖一點,不要因為外物影響我的學習。”
表麵上是說學習,其實是在說喜多川祐介身為心之怪盜的事宜。
這輩子無兒無女,隻愛了一輩子富士山的如月峰水希望儘可能保障自己弟子的未來,可能對外界來說確實有點誇張,對從來沒有組建家庭,也不知道如何與子侄相處的他來說,這就是他能想出的最好的辦法了。
幾個人被這個震撼性的消息震懾在原地,齊齊看著他雲淡風輕,根本沒意識到自己在說什麼的平靜表情,一時間都說不出話來。
他們現在明白為什麼如月峰水的弟子們都不搭理他了。
“所以,毛利小姐,關於模特的事情,如果你改變心意了,可以隨時聯係我。”感覺場麵有點僵硬的唐澤想了想,決定活躍一下氣氛,“現在我可以出一個合適的邀約價格了,老師不會反對的。”
“什麼模特的……”毛利蘭茫然地反問,話說到一半,總算想起了這回事。
哦,對哦,喜多川君剛見麵那會兒,問過她願不願意來當裸模什麼的……
“不不不,不可能的!”毛利蘭臉色一下紅了起來,用力擺手,“彆提這件事了!”
“誒,是擔心我有什麼其他想法嗎?我隻是單純出於欣賞美的角度,覺得您是我見過最適合的女性……”
“不,不是這個問題!”
“那是擔心人身安全問題?我不介意有其他人在場確保您的安全的,你可以帶上其他人來監督,比如鈴木小姐,或者這邊這個小朋友……”
“那更不行了!”
已經走出老遠的如月峰水隱隱聽見內場轟隆隆的回聲,無奈地搖了搖頭,頓了兩下拐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