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看見謝逾指的飲品,不僅沈辭愣住了,連店員都愣住了。
“您是今天晚上第一個點牛奶的客人。”店員一邊接牛奶,一邊調笑:“帶著男朋友上遊船,就是為了喝牛奶來的?”
沈辭一愣:“不是……”
他是謝逾簽下的協議對象,算不得男朋友。
謝逾卻道:“他胃不好,喝酒會吐。”
店員在船上工作好幾年,見過形形色色的客人,他視線在沈辭謝逾兩人中巡視一圈,見謝逾錦衣華服,身上一水兒奢牌,表也是鑲寶石的,又見沈辭衣著質樸,便明白了大半,笑道:“現在不是男朋友,以後可說不定。”
謝逾哂笑:“他臉皮薄,彆調笑他了。”
牛奶不需要調製,十幾秒就接好了,謝逾接過,遞給沈辭,熱乎乎的蒸汽往上湧,帶著奶香,沈辭隔著杯套握住,渾身都暖和起來了。
他斂眸:“……謝謝。”
“沒事。”謝逾往江上一望:“我家的遊艇來了,準備登船吧。”
半個小時後,沈辭坐在謝少爺的私人遊艇裡,捧著打包來的熱牛奶,身下是柔軟的布藝沙發,很軟,輕輕坐個邊,就整個陷下去了。
從遊艇窗舷往外看,他能看見另一艘漸行漸遠的航船,正是他們剛剛下來那艘,船上燈紅酒綠,閃爍著刺眼的霓虹,將附近的江水都映成了淫靡豔麗的模樣,而他現在在的這艘,船艙整潔乾淨,燈光呈暖黃色,此時平穩地行駛在江麵上,遠處的碼頭已依稀可見,最多再過十分鐘,他們便靠岸了。
沈辭有點恍惚。
他就這麼輕易的,從那艘船上下來,沒有付出任何代價。
他和謝逾第一次見麵時,謝少爺就定下了安全詞,說是當他無法承受,說出這個詞,一切都會停止。
沈辭將這當作一場拙劣的玩笑,他並不相信區區一個詞能約束的了謝逾,更不相信囂張跋扈的謝少爺會顧及他的感受,這不過是上位者慣常的手段,貓捉老鼠一般,給予廉價的希望又收回,觀賞下位者苦苦掙紮,以此取樂。
但或許雨天蓋在頭上的毛巾,低血糖時遞過來的棒棒糖,短短幾日幾日相處,謝逾遠沒有傳說中的暴戾,也不曾對他用過什麼手段,讓沈辭漸漸放鬆警惕,於是在那個孤島一般的遊船上,在那個煙霧繚繞的包廂裡,他說出了這個詞,就像溺水之人拚儘全力,想要抓住救命稻草。
在謝逾詫異看過來,旋即沉默的那幾秒,沈辭想,他掙紮的樣子一定可悲又可笑。
明明是砧板上的魚肉,卻妄圖叫停執刀者的遊戲。
可是真的有用。
謝逾仿佛隻是帶他來給朋友看看,捧個場,在他說出那個詞後,就帶著他離開了,甚至沒有詢問理由。
這個安全詞,居然是有效的。
船舷裡點了香薰,烏木檀香味,伴隨著起伏的江水,讓人想起雨後森林或是深山古刹,人們點著爐火睡在營帳中,聽一
場淅淅瀝瀝的秋雨。
沈辭被軟質沙發包裹,有些昏昏欲睡。
這時在是有些新鮮的體驗,在謝少爺身邊,他從始至終精神緊繃,以應對突如其來的發難,就算第一晚睡在酒店的床上,也僅僅是小憩,而不是睡眠。
但現在,仿佛望不底的深淵忽然有了底線,玩具忽然握住了遊戲停止鍵,他便放鬆了下來。
沈辭抬眼,謝逾坐在他對麵,謝少爺依舊坐沒坐相,整個人癱在沙發上,一雙長腿盤起來,正漫無目的劃著手機,姿態矜貴慵懶,如同沒有骨頭的大貓。
然而表麵看上去寧靜,謝逾腦子已經要吵炸了。
係統:“啊啊啊啊啊宿主!”
“宿主你在乾什麼啊宿主!!!!”
“今晚是重要劇情點,你還有好多台詞沒有說啊啊啊啊啊啊!”
“崩掉了啊!崩掉了啊!完全崩掉了啊!!!!”
“這樣下去你會不及格的啊啊啊啊啊啊!”
謝逾額頭青筋直跳:“你能不能冷靜一點?”
係統暴躁,如同古早港台言情中撒潑的女主:“我怎麼冷靜!你讓我怎麼冷靜!!!”
謝逾心情微妙,心道他和主角還沒發展出什麼呢,卻和電子生命說上小言台詞了,他按住額頭:“不是,你想想,我這不是為了我的人設嗎?”
係統:“哈?你什麼人設?”
謝逾循循善誘:“沈辭剛剛說了安全詞,在特殊遊戲中,安全詞代表什麼?”
係統:“?”
它遲疑:“不能被突破的底線?”
謝逾:“沈辭說了安全詞,而我是一個異常‘專業’的人士,那麼按照‘專業’的做法,我該怎麼做?”
係統:“……”
“立刻停止遊戲,將受方帶離現場,如果受方依舊處於崩潰邊緣,安撫受方情緒。”
謝逾:“我立刻停止了遊戲,將沈辭帶離現場,並買了熱牛奶安撫他的情緒,這是不是一個專業人士應有的職業素養?”
係統:“……?”
這玩意還特麼有職業素養一說?
它感覺有點繞,一時沒有辯駁,隻是道:“可我還是要扣你的分。”
它細數謝逾的問題:“很多台詞你沒說,主角雖然感到了難堪和屈辱,但不夠強烈,沒達到閾值,還有……”
謝逾大驚:“這玩意還有閾值?差不多得了吧?”
係統義正言辭:“我們是正經係統!有嚴格的評判標準的!”
謝逾:“行吧……還有什麼,你繼續。”係統:“你們的肢體接觸也遠遠不達標”
原文有很多肢體碰觸的細節描寫,謝逾今晚就拉了個手腕,完全不夠。
謝逾自知理虧,擺手示意它隨便扣,之前的兩次都超過六十,平均一下,問題不大。
一人一統爭辯完畢,隻聽汽笛長鳴一聲,船體微微晃動,工作人員拉好攬繩,他們已經靠岸了
。
謝逾跨上岸,尋到了自家賓利,他喝了酒,不能開車,便找了個司機,眼下人已經到了,謝逾將鑰匙丟過去,拉開了後座門。
原主酒量好,那是和狐朋狗友在歡樂場中縱情聲色練出來的,謝逾酒量一般,他混著喝了些香檳紅酒,已經有些醉了,半躺在靠墊上,合眼小憩。
前座是司機和空著的副駕,沈辭微微猶豫,和謝逾一起進了後座。
謝逾掀起眼皮,半醉不醉,像隻懶散的大貓,他看著沈辭,惦記著沒完成的劇情,忽然敲了敲係統:“統啊,那個肢體接觸的要求,今晚什麼時候都可以,對吧?”
係統還在生氣,語調平平:“是的,你們本來應該在船上呆一整夜,明天淩晨才下船的,什麼時候都可以。”
謝逾悶笑一聲:“這好辦。”
商務款賓利後座寬敞,他和沈辭各據一邊,井水不犯河水,卻見謝逾抬起手指,裝模做樣的揉著額頭,輕聲歎氣。
司機聽見後座動響,忙問:“謝少,您還好嗎?”
謝逾:“唔,沒事,喝酒喝得有些暈。”
沈辭本來好好坐著,聞言也扭頭,看了過來,在謝逾臉上停了片刻,又很快移走了。
司機卻不想錯過獻殷勤的機會,連忙道:“前麵就有藥店,要不要我下去買點醒酒藥?”
謝逾:“不用,我躺躺就好。”
司機:“後排座椅可以調成躺姿,要我幫您……”
話音未落,謝逾往身邊一歪,直接倒在了身邊人身上,腦袋枕著大腿,就這麼靠著他躺下了。
沈辭嚇一跳,抬手想要推開,謝逾怎麼可能讓他推,揉著額頭碎碎念:“這酒真的,喝得人頭疼。”
他欲醉不醉的,哼哼唧唧叫著頭疼,音調莫名有點糯,沈辭一頓,手指懸在謝逾額上三寸,最終抿唇放下了。
謝逾惦記著沒說的台詞,便半睜開眼,不滿道:“沈助教,乾嘛,這腿躺不得?”
沈辭垂眸看他一眼,沒說話。
這台詞是原文的台詞,原主在宴會上說的,小說描述,當時沈辭的神色冷的像冰,當真沒給謝大少什麼好臉色,借口去洗手間,直接將人從腿上推了下去。
小說裡的謝大少當然咽不下這口氣,他揪住沈辭的領子將人後腦往牆上撞,當場人就撞懵了,謝大少猶嫌不夠過癮,便掐著沈辭脖子,一膝蓋頂上小腹,沈辭當場便按著胃吐了,弓著身子蜷起來,又被謝大少扯著摔在椅子上,當著一群人上手扒衣服。
謝逾還記得這段的描寫,說沈辭被拽住頭發,被迫低頭,脖頸和脊背崩出漂亮的曲線,暖玉似的肌膚暴露在空氣中,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隻讓人想捏著把玩。
平日謝逾看見這些描寫,不會有什麼反應,但現在他喝了酒,枕著沈辭的大腿,視線在他鎖骨脖頸處巡視一圈,倒真琢磨出了兩分韻味,頗有點見色起意的感覺。
畢竟沈助教長得實在好看,眉目清冽冷肅,端莊又平和,往麵前那麼一站
,皮膚白釉似的,讓人想到玻璃展櫃裡的昂貴的古董瓷器。
若能將這樣的瓷器放在手中把玩,絕對是人間一大樂事。
謝逾心道罪過罪過,怎麼和原文裡的變態一樣,惦記起主角來了,連忙收斂神思,繼續演繹台詞。
“沈助教,依照我們的協議,不說你這腿,你全身上下每一塊皮肉,都是我的。”
按劇情,沈辭該劇烈掙紮,但是謝逾等了半天,對方都沒動靜。
謝逾:“?”
他繼續演繹,按照劇本要求微微眯起眼睛,神色危險:“沈助教,彆忘了,你奶奶的名額是誰……”
小說中,這句是王炸一樣的存在,謝逾每次說出來,沈辭就乖了,這次也不例外,按照劇本,他會瞬間僵直身體,而後癱軟下來,如同沒有靈魂的木偶,虛無而空茫的注視著遠方。
然而謝逾還沒說完,沈辭忽然歎了口氣。
他並攏大腿,讓最有肉感的一段穩穩地托住謝逾的頭,而後扭過頭,不自然地看向窗外,平平道:“你若想躺,就躺吧。”
謝逾:“啊?”
這一下,把謝逾直接給整懵了。
他腦袋給酒精麻得不怎麼清醒,心道:“……什麼玩意?怎麼就我想躺就躺了?”
他皺眉等了半天,沈辭這清高的好學生還真就默許謝大少把他當枕頭,兩條筆直的長腿乖乖放著,一動不動。
謝逾:“……”
憑心而論,要是沈辭拚命掙紮,三貞九烈抵死不從,他還能帶入惡霸角色,好好把戲演完,但沈辭這樣讓他靠著,他倒是尷尬起來了。
枕著的一雙腿修長筆直,骨肉勻稱,大腿上肉感恰到好處,既不過分細瘦,也不顯粗壯,枕起來很舒服。
沈辭沒什麼好衣服,都破舊抽絲,鬆鬆垮垮的,顯不出腿型,但謝逾光想著,就知道這腿套進西裝裡有多好看。
他將天馬行空的思緒拉回來:“沈辭,我給你買了衣服,你為什麼不穿?”
他非常努力地進入惡霸角色:“回去給我穿,我要看。”
沈辭垂眸看他一眼,沒說話。
謝逾再接再厲:“記住了,你的腿我想枕就枕,不分時間和地點。”
這也是原文台詞。
沈辭又看他一眼,還是不說話。
謝逾:“……”
他的頭這回真的痛了,暈乎乎地感覺哪裡不對,不再搭理沈辭,有氣無力地使喚司機:“師傅,快點回家吧,我好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