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渾身一個機靈,警惕地盯著白鬱:“你要刀乾什麼?它隻是一隻柔弱無辜的小貓咪啊!”
針還不夠嗎?還要刀?
白鬱:“算了,我自己來。”
他繞開66,從抽屜中準確找到了一把手術刀。
這個年代手術刀的做工也粗糙,遠沒有後世林林總總那麼多的品類,白鬱手上這把是人用的,尺寸偏大,約等於1/2個小貓,刀口鋒利,刀刃狹長。
66不存在的汗毛都要炸起來了。
用這把刀,隻需要兩下,就能將這隻瑟瑟發抖的團子切成兩半。
它不由提高音量:“宿主,我必須提醒你,如果任務對象死亡,你永遠也無法回到過去的世界了!”
這是係統能發出的最嚴重的警告。
但是白鬱麵無表情,淡淡道:“吵死了。”,而後再次執起了手術刀。
其實這把手術刀並不趁手,但小貓的感染已經嚴重到不得不手術切除的地步了,白鬱隻能執著這把刀,緩緩刺入皮膚。
他冷靜地切除感染部分,引出膿液,而後縫合,黑診所的燈光昏暗,白鬱又重度近視,他不得不微眯起眼睛,在條件惡劣的情況下完成清創。
等傷口被妥善縫合,白鬱的鼻尖已經出了一層冷汗。
66蹭了過來。
它在旁邊圍觀全程,從心驚膽戰到迷茫困惑,白鬱的手極穩,步驟條理清晰,如果說這是場簡單的虐待,他做的未免太精細了一點。
66:“你到底在乾什麼啊?”
白鬱看它一眼,簡略道:“清創,縫合。”
66露出些許迷茫:“……”
縫合,清創?
“???”
“等等!”66飛上來,電光火石間,它似乎抓住了什麼靈感,“你的職業是什麼?”
白鬱簡單給手部做消毒,冷淡道:“我是個獸醫,你看不出來嗎?”
66:“!!!”
“我聽說你曾經摘除過超過兩千個貓器官,那是什麼?”
“兩千個貓器官?”白鬱推了推眼鏡,略略回憶,“噢,你說的是貓咪的絕育手術吧,我摘除了超過一千隻貓的卵/巢和睾/丸。”
66:“……!”
獸醫,怎麼會是獸醫呀?
獸醫能下手虐貓嗎?
係統有點自閉了。
66飛到一旁,心中五味雜陳,一時不知道是該慶幸宿主不是殺貓魔,還是悲傷任務又搞砸了。
白鬱可不知道係統敏感細膩的小心思,他開始在房間翻找,最後不知從那個犄角旮旯翻出來一片硬紙板,用炭筆畫了條起伏的弧線,又取出剪刀,沿著弧線裁剪起來。
66呆呆地看著它高冷精英的宿主開始做手工,摸不著頭腦:“為什麼要剪紙板?”
白鬱:“給小貓做個伊麗莎白圈,醒來不能讓他舔傷口。”
伊麗莎白圈
是用來防止小貓小狗手術後舔舐傷口照成感染的圈圈,類似於脖套,
他很快將紙板裁剪出了合適的形狀,圍了一圈,而後套在了白金團子的脖子上。
現代的伊麗莎白圈有各種各樣的材質,可愛討喜,現在材料受限,白鬱做的這個醜不拉幾的,和團子的顏值一點也不匹配。
但現在也不是計較顏值的時候,白鬱解開小貓的捆綁,將他放好,用了點抗生素類藥物,最後扯過一床小被子蓋好,這才歇下來。
然後他倒了一杯咖啡,開始看報紙。
原主雖然隻是黑診所的醫生,但也是伊爾利亞不多見的文化人,能讀書看報,每天早晨有報童為他投遞報紙,期期不落。
白鬱在一堆報紙中大概翻了翻,伊爾利亞如今無序且混亂,他所在的街區上明麵上歸公爵府直接管轄,暗中也有□□來收保護費,但得益於醫生的身份,原主還算安全。
除此之外,重要消息有兩條。
第一,伊繆爾公爵的叔叔提亞被指控聯合本地□□,刺殺公爵,可提亞矢口否認。
第二,伊繆爾公爵失蹤消息確鑿,歸期不定,而公爵沒有子嗣,隻有幾個表親戚,貴族們為誰能繼承爵位大打出手。
這些消息和白鬱暫時沒有關係,他收集完有效信息,悠閒地將報紙放了回去。
黃昏的時候,伊繆爾醒來了。
他驚訝於自己還活著,可腹部的傷口異常疼痛,像是被人硬生生切了一刀,讓他恨不得立馬死去。
伊繆爾想知道醫生對他做了什麼,腹部的傷口情況如何會不會影響到他的生命,可他他艱難地扭頭,卻被擋住了全部視野。
是個掛在脖子上的醜東西。
硬紙板有點硌,異物感很強,伊繆爾倒吸一口冷氣,恨恨地想:“這是項圈嗎?”
該死的醫生,居然給他帶狗脖子上的項圈。
他在心中將醫生淩遲了一萬次,可當醫生向他走過來的時候,伊繆爾還是條件反射般發起抖來。
熬過了上次的實驗,這次又是什麼?
上次活下來,這次呢?
……好痛。
白鬱發現小貓醒了。
白金團子的情況不妙,尾巴蜷縮著壓在身下,毛發蓬鬆炸起,整個身體都瑟瑟發抖,像是因為陌生環境應激了。
貓咪應激後果挺嚴重的,可能暈厥,發熱,甚至死亡,平常在寵物醫院一般有主人陪伴,即使應激也不會太劇烈,可對這隻小貓而言,診所是個完全陌生的環境,它的腹部還有傷。
那麼長的刀口,即使縫合了,也一定很痛。白鬱腦海中過了一遍貓咪應激的知識,伸出手,將團子抱了起來。
小貓抖的更厲害了。
醫生的手指骨節修長,但體溫常年偏低,他的衣服上有酒精和消毒水的氣味,並不好聞。
伊繆爾瞳孔放大,他環顧四周,試圖尋找逃跑的路徑,醫生抱的很緊,
他想,他或許可以嘗試用牙和爪子攻擊醫生,強迫他鬆手……
這個想法很快被否定了,以他的體型幾乎沒法對醫生照成任何傷害,貿然攻擊隻會引來憤怒和更凶暴的對待,而且即使醫生鬆手,他也沒辦法離開診所,脖子上的項圈限製他的視野,腹部的劇痛讓他無法活動,伊繆爾近乎絕望的發現,他除了靠乖順獲得醫生的憐憫,幾乎沒有任何手段。
——可是黑診所裡的變態醫生,真的會有憐憫這種東西嗎?
此時,白鬱已經將貓抱到了臂彎裡,他熟練托起小貓的屁/股,讓貓可以放鬆地躺著。
伊繆爾一點也不放鬆,甚至不自在地踢了兩下腿,結果被白鬱輕鬆撈住,重新放在手臂上。
伊繆爾豎起的瞳孔緊緊盯著地麵,忍不住往白鬱懷裡蹭了一點,做出乖順的姿態,爪子虛虛搭上胳膊。
這個高度,如果白鬱將他丟到地上,他的傷口一定會崩裂,搞不好腸子和內臟也會摔出來,那會沒命的。
好在白鬱沒有丟他的意思。
醫生穩穩拖著貓屁/股上了二樓,從白大褂中摸出鑰匙,打開了門鎖。
合頁吱嘎一聲,伊繆爾再次崩緊了身體。
門內是什麼?
是刑具,是電機設備,是藥水,是解剖床,還是其他的什麼東西?
什麼也不是。
門內是醫生的臥室。
這是整棟房子視野最好的地方,有一扇大窗戶,能看見橙色的夕陽,窗旁的角落養了兩顆綠蘿,而臥室正中央是一張柔軟的大床,上鋪米黃色的被褥,床單被罩乾淨而整潔,鬆鬆軟軟的棉花帶著陽光的味道。
伊繆爾被放在床上,蓋上了被子。
應激的貓需要安靜溫暖的密閉空間,供它們自由探索。
於是白鬱拉上窗簾,隔絕了外部的冷空氣,接著反鎖窗戶,關上房門,將房間變成了密閉空間,完全留給了白金團子。
他轉身離開。
“……”
伊繆爾被留在床上,驚疑不定。
什麼意思?沒帶到實驗室,而是被放進了臥室?
他試探性挪了挪爪子。
床鋪柔軟的像一朵雲,一踩一個小坑,身體整個陷了進去,很好的緩解了腹部的壓迫痛,伊繆爾抖了抖耳朵,還是沒明白醫生想做什麼。
他警惕地觀察四周,窗戶鎖死了,門也鎖死了,在不知道醫生什麼時候回來的情況下,貿然逃跑不是個好的選擇,如果被醫生撞見,隻會死的更慘。
伊繆爾還記得醫生的警告——乖一點。
他需要時間恢複體力,於是將尾巴抖了抖,蜷縮進了懷裡。
這時,伊繆爾才發現尾巴被洗過了。
毛茸茸的尾巴蓬鬆柔軟,大小比一般貓咪略大,像鬆鼠的尾巴。
他從岸邊爬上來時,毛發沾了一層汙泥,但現在全身整潔乾淨,應該是有人用濕毛巾擦過了。
可是誰擦的?醫生?
伊繆爾感到可笑,那個做活體實驗的黑醫生難道會幫一隻野貓擦尾巴?
事情疑點重重,可失血和疼痛讓伊繆爾頭腦昏沉,他無法思考更多,抱著尾巴,很快睡了過去。
樓下,白鬱正準備出門。
他穿上原主厚重的過膝風衣,戴上獵鹿帽,在穿衣鏡前整理儀容,看上去倒真像一名伊爾利亞的知識分子。
66飄在他身後,謹慎地問:“你要乾什麼?”
白鬱攏住風衣:“去給小貓弄點食物。”
以白金團子的身體狀況,無法正常進食,需要羊奶或者軟爛的肉泥。
原主的住所附近就有集市,現在臨近黃昏,白鬱不確定集市是否收攤,還能不能買到東西。
他從原主的抽屜中搜刮出了兩枚銀幣,一遝紙幣,又從購買的票據中大致了解物價信息,而後便踏著鹿皮長靴出門,踱步到了集市上。
白鬱跟在其他買賣者身後,聽他們如何討價還價,而後有樣學樣,發音清晰,字正腔圓,在沒有係統輔助的情況下,他已然融入了伊爾利亞,如一個土生土長的本地人。
66目瞪口呆。
白鬱從小販手中買到了二兩魚肉,一杯羊奶,在即將回家的時候,一位穿披肩的貌美夫人正好路過,她提起裙擺對他微笑:“醫生,下午好。”
白鬱不動聲色:“您好,夫人。”
那夫人似乎和原主熟稔,兩人挨得極近,指尖滑過白鬱的肩頭,想湊上來和他行貼麵禮。
貼麵禮在歐洲稀鬆平常,但對白鬱而言,太親近了。
白鬱強忍住後退的衝動,卻見那夫人虛虛貼上來,在耳邊壓低聲音,耳語道:“周日晚上七點集會,伊爾利亞城西大教堂,渡鴉,你記得來。”
而後,她便拉開了距離,對著白鬱微微一笑,轉身離開了。
白鬱眉頭一跳。
他不動聲色地離開,提著肉和奶回到診所廚房,讓66重新整理已知時間線,而後放下砧板,執起菜刀,開始切肉。
小貓吃不了大塊的魚肉,需要切碎喂。
白鬱本人的廚藝乏善可陳,但做點寵物零食問題不大,一時間,整個二樓隻剩下了他剁肉的聲音。
哢嚓,哢嚓,哢嚓——
聲音在寂靜的樓道裡回響,說不出的瘮人。
伊繆爾猝然驚醒,耳朵抖了抖,將尾巴抱得更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