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2 章 路途(1 / 1)

最開始戚晏是被安置在偏殿的,可偏殿苦寒,蕭紹怕他出問題,便乾脆讓他住到了主殿耳房,晚上寫策論也方便點。

何監令聞言,擠出一個微笑:“殿下說笑了。”

借他十個膽子,也不敢去蕭紹的臥榻教人。

蕭紹又問:“你們這教禮儀,是什麼章程?”

何監令道:“自然是方方麵麵都要教的,比如如何行禮,如何下跪,包括躬身轉身,都是有講究的。”

蕭紹:“這有講究?”

何監令:“當然是有講究的……不過開始前,我也得先向您問個底兒,倘若戚近侍做的不好,那些懲罰是可用的,那些是不可用的?”

蕭紹回頭:“都有那些?”

何監令一一道來:“最基本的,比如罰跪,禁食禁水,一個時辰到四個時辰不等,跪青磚或是雪地,如果您憐惜容貌,那咱家就避開太陽,不讓曬傷曬黑了去,其餘的,鞭子板子也是常用,但都容易留傷,如果您不願意看見這些痕跡,也可以挑痕跡輕的罰,比如針刑,或者完全不留痕的,比如水刑,這些咱家都能處理好,全身上下一點瘢痕不留。”

他說到這兒,係統探出來,屏幕冷冰冰的顯示:“水刑為教導劇情節點之一,請宿主注意,完成時間限製為本月內,無法完成將扣除相應分數。”

蕭紹本來隨口一問,此時眉心卻凝了起來,他扣著扇子的手不自覺用力,將扇骨捏的彎折變形:“水?那是什麼東西?”

何監令道:“將犯人束在刑床,然後將綢緞帕子打濕,覆在麵上,再不停添水,那帕子吸飽了水,犯人便無法呼吸,會始終處於窒息瀕死的邊緣,但帕子揭下後一切如常,於身體無礙。”

他笑道:“殿下莫要小看,這水雖然用起來簡單,但反複數次,鐵打的人也要害怕。”

語調頗為自得,是諂媚邀寵的語氣。

蕭紹手上用力,隻聽哢嘣一聲,那手指粗細的紅木扇骨竟給他硬生生撇斷了。

何監令試探:“……殿下?”

蕭紹心中無名火起,燒得他胸腔悶痛,咬著後槽牙忍了又忍,才將翻騰的殺意壓下去。

——這是他父皇親點的太監,他不能動。

蕭紹深吸一口氣,揮手打斷監令的話,平靜道:“明兒我要啟程去河東,不在這裡。”

何監令陪笑:“您隻管去,等您回來,我這邊也教完了,不耽誤您的事兒。”

蕭紹驟然回頭,語調極冷:“戚晏要和我一起去?你打算教誰?”

“……”

二皇子出了名的喜怒無常,賊難伺候,前一秒和風細雨,後一秒狂風驟雨,何監令開始擦汗:“那您的意思?”

蕭紹瞥了他一眼:“你同我一起去,不差你一輛馬車。”

不論是係統劇情,還是建寧帝要求,他都得帶上這太監。

“……”

那一眼威壓極重,比兩眼昏花的建寧帝還

要淩厲二分,何監令一抖,險些跪下,他滿頭大汗道:“是。”

第二日一早,下人便收拾好了馬車。

皇子出行,自然不能委屈了,四輛馬車被食水用具塞的滿滿的,最前麵一輛高近4米,彩繪貼金,四周雕刻雲龍紋飾,堂皇富麗。

蕭紹一掀袍子,率先上了馬車。

何監令等在第二輛馬車旁,左等右等,不見戚晏來,卻見前頭馬車一矮,蕭紹挑開簾子,從車門裡探出一隻手來。

那手修長勻稱,指腹覆了一層薄繭,蕭紹朝前方勾了勾手指,道:“來。”

何監令順著看去,有個人披著厚鬥篷,毛絨絨的狐裘的將全身攏住了,看不清麵孔,那人遲疑片刻,伸出手握住蕭紹,蕭紹順勢一拉,他便順著這力道上了馬車。

何監令:“……?”

雖然沒見著臉,但看那清瘦高挑的身形,大概是戚晏。

他一時感到荒謬,車夫卻已經揚鞭動馬,催促動身,何監令一咬牙,便上了第二輛。

而打頭的馬車中,戚晏放下簾子,幾番欲言又止,卻沒說話,隻在蕭紹身邊坐下了。

車內燃著炭爐,他便解了狐裘,懸掛在梁上,蕭紹上下打量他:“想說什麼,直說?”

戚晏微頓,還是道:“車後的那位內監,他是來做什麼的?”

蕭紹笑道:“來接你回宮教導的。”

說完,他抱著手臂,好整以暇的看著戚晏:果然戚小探花的臉色蹭的一下就白了,戚晏像是想起了可怖的事情,手指捏住座椅邊緣無聲用力,嘴唇也哆嗦了起來。

但蕭紹隻看了片刻,他便安靜下來,沉默的與蕭紹對視,兩人頓了很久,戚晏忽然撇過臉,垂眸不看他了,悶聲問:“殿下若想送我回宮,送就是了,何必這樣捉弄?”

蕭紹正打算告訴他,聞言挑眉:“你怎麼知道我在捉弄你?”

戚晏看向車外:“馬車已經啟程了。”

馬車已經啟程了,大街兩側的攤販店鋪化為模糊的影子,他們過了麗陽門,正往河東州府駛去,與皇宮的方向南轅北轍,自然不可能是送他回宮的。

蕭紹搖扇子,笑道:“前日你可是拉著我的袖子,苦苦求我不要送你回去的,今日何監令便來了,我看你一見著他臉就白了,你前些日子做夢,是不是夢到他了?”

他隨口一說,夢境虛無飄渺,哪裡做得了真,可戚晏手指抓住座椅,卻恍惚了片刻,才啞聲道:“夢見了。”

蕭紹一頓,故作輕鬆的笑道:“哦,那你夢中可夢見他是誰,叫什麼嗎?”

戚晏垂眸:“夢中他叫何晉,該是司禮監的監丞。”

“……”

蕭紹搖扇子的手徹底頓住了。——分毫不差。

戚晏入宮不久,這位監丞是總管親信,不是他能見著的,那他是從何得知了何晉的名姓,這些夢真是預知夢,還是前世就發生過的事情?

……前世

發生過的事情?

蕭紹語調有點澀:“所以在夢中,他是你的教導?”

戚晏這時已然緩過來了,那些都是夢中的事情,夢被蕭紹打斷了,後來又得了一夜好眠,他便沒那麼在意,隻道:“是他。”

說話間,戚晏還幫蕭紹倒好了茶,調整了座椅軟墊,算是履行內侍的職責。

“……”

蕭紹臉色難看,前世這個時候,他不曾關注過宮內的是是非非,也不知道所謂的規矩、教導,但假如何監令真的教導過戚晏,他說的那些手段,也曾真真正正用在戚晏身上過呢?

那位位高權重的督主在登上九重丹陛前,也曾受過這些不堪的折辱,這樣苦悶的刑罰嗎?

前世驚才絕豔的探花,便是這樣,一步步給磋磨的冷酷無情的嗎?

蕭紹手上不自覺用力,將那扇子捏得吱嘎作響,那扇骨不堪重負,眼看又要折了。

戚晏見他神情不妙,雖然不知緣由,還是放下茶壺,換了話題:“殿下換了扇子?”

他順勢將扇子從蕭紹手中搶救出來,端詳片刻:“吳門的山水,果然飄逸流暢,但論筆墨老道,還是先前那把鬆江畫派的漂亮。”

蕭紹:“……”

先前那把給他撇了,扇骨折損,救都救不回來。

蕭紹心中苦悶,麵上卻雲淡風輕,依舊是紈絝公子做派,隻道:“你喜歡便拿去吧。”

戚晏:“無功不受祿。”,他捏著那扇子左看右看,頗有兩分憐惜,“是把好扇子。”

蕭紹嗤笑一聲,想起昨日折了的那個,便有二分不自在,隻道:“趕明兒你也給我寫一個。”

戚晏能當探花,字自然是不差的,他猶豫片刻:“宦官之身,不是什麼清風朗月、拿得出手的人物,用我寫的扇子,恐怕有辱殿下……”

蕭紹越發煩躁,反手將扇子壓上他的唇,扇骨在唇上點了點,凶道:“彆再讓我聽到這個,聽見沒有?”

戚晏咽下多餘的話,捏著扇骨的手頓了片刻,忽而微微笑了:“您若不嫌棄,自然是好的。”

河東郡州府離京城不遠,快馬加鞭,也就是幾日的車程。

蕭紹身份特殊,沿途路過州縣府衙,官員早知道他要來此巡視,都好酒好菜招待著,不敢怠慢分毫。

而每次下車用餐,何監令見縫插針,都想來尋戚晏,被蕭紹不鹹不淡地擋了。

蕭紹現在看這監令橫豎不順眼,每每他在場,蕭紹就將戚晏扯到身邊,用披風裹個嚴實,半點皮膚不露在外麵,何監令屢次上前,都無功而返。

這麼晃著,便晃到了河東郡首府安邑,河東太守宋呂洋在府邸擺下宴席,宴請蕭紹。

此人屬太子一脈,蕭紹在他麵前不能表現的過分英明,便隻管吃喝,擺足了紈絝做派。

赴宴前,蕭紹笑看戚晏,揮扇道:“戚小探花,這場宴席,我有個戲要你演。”

戚晏不明所以,垂首應了。

宋呂洋也知道蕭紹是個頭腦空空的,他也不談正事??『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宴席辦得極儘奢華,給足了皇子麵子,席上推杯換盞,歌舞絲竹不斷,到最後,蕭紹連連稱好,兩頰緋紅,半倒在席間,儼然是半醉了。

宋呂洋拍拍手,席上居然上來個嬌美少年,半跪在蕭紹身邊,殷勤添酒。

宋呂洋笑道:“這是下官的義子,原來南館唱曲兒的,眉目生的漂亮,這些日子讓他陪殿下。”

看樣子自從收了戚晏,蕭紹龍陽的名號已傳遍大江南北了。

那少年含笑,便要偎到蕭紹懷裡去。

戚晏倒酒的手一抖,情緒莫名,很快斂下眉目,不再動作,而蕭紹醉意上頭,手卻穩,輕飄飄的擋了,將那少年隔開了段距離。

宋呂洋一愣,旋即笑道:“都說二殿下最愛是風流惜花,酷愛美人,如今看來,傳言不實啊!”

這麼說著,席上官員都笑了起來,隻有宋呂洋接著酒杯遮擋,隱晦的打量蕭紹,麵露探究。

卻見蕭紹喝完了酒,忽然扯過身邊戚晏,將人一把按在了懷裡。

他施施然笑道:“美人也要看什麼美人,如今我得了個這個,就看不上庸脂俗粉了。”

宋呂洋收回視線,點頭陪笑。

戚晏一愣,下意識想要掙動,他直挺挺懟在蕭紹胸前,鼻尖幾乎能察覺到皮膚的熱度,熏香的味道包裹著他,不自覺的,腰便軟了。

蕭紹將人單手按住,輕而易舉的止住掙紮,而後執起杯子,喂給戚晏兩口酒,戚晏不常喝酒,抿著唇推拒,大庭廣眾當著這麼多官員被攬在懷裡,他臉上燒的厲害,抗拒的動作也大了些,卻見蕭紹湊到他耳邊,忽然親了親他的耳垂。

戚晏耳朵噌的紅了,蕭紹幾乎將他的耳廓吻了一遍,又在耳垂處廝磨,最後,用隻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問:

“這個宋呂洋,你熟不熟悉?”

哪裡還有半分醉意?

戚晏一頓:“熟悉。”

那個上奏說他父親貪汙庫銀的,正是宋呂洋。

蕭紹按著他,重新將酒杯推到嘴邊,咬著他的耳垂親吻,輕聲道:“喝了,等會兒裝醉離席,我帶你夜探河東銀庫。”

河東銀庫,便是那二百萬兩白銀不翼而飛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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