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8 章 震怒(1 / 1)

戚晏遲疑片刻,站著沒動。

和主子躺在一張床上,未免太不通禮法了,非但他要被人罵上一句幸佞,蕭紹也要被人戳脊梁骨。

可蕭紹的臉色的實在難看,從青龍山上下來,他唇邊的血就沒停過,麵若金紙,氣若遊絲,好好一個富貴公子,折騰成了這副模樣。

戚晏瞧著難受,心道都做了宦官,被人罵上幾句又有什麼關係?況且二皇子查白銀案一半是為了他,便是再過分些,他也沒有怨言,於是當真在床沿坐下,作勢要給蕭紹暖床。

可他一個正統的文人君子,到底做不來暖床這事兒,於是肢體僵硬,同手同腳,硬梆梆直挺挺的,就要躺下來。

蕭紹悶笑出聲。

他胸腔顫動,努力將笑聲抑在胸口,可小探花的模樣實在有趣,蕭紹掩唇咳嗽一聲,眼角眉梢都沾染上了笑意。

戚晏愣在原地。

他已經規規矩矩脫了外衫,躺在蕭紹身邊,和一根棍似的筆直,雙手交疊放於腹部,正目不斜視的盯著天花板。

聽見笑聲,他先是轉臉看向蕭紹,困惑地凝視他,而後反應過來,臉倏的就紅了,耳垂滴血一般。

戚晏掀開被子,從床上下來,動作飛快地穿好衣衫,他嘴唇開合,對著蕭紹念了句什麼,又很快閉上了,垂頭係衣帶。

蕭紹:“剛剛想說什麼?”

戚晏悶聲:“不想說什麼。”

蕭紹饒有興致:“說吧,恕你無罪。”

“……”

“真的,恕你無罪,我不生氣。”蕭紹半坐起來,“想說什麼?”

戚晏咬唇,這時候,他將所謂的主仆禮節、宮門規矩儘數忘了,隻重重係上衣帶,咬牙道:“輕浮浪子!”

依稀間,又是皇城裡意氣風發的新科探花。

一如初見時,蕭紹調戲他那樣。

戚晏奪門而出。

蕭紹大笑。

他從床上半坐起來,提高音量:“小探花,更深露重的,你要去哪裡?”

戚晏沒回話,繞著院落走了兩圈,吹了夜風,臉上的紅暈才褪去了,而後他又呆了好一陣,才回了房間。

此處是鎮守太監姚晉的府邸,劃給蕭紹一個院子,蕭紹命人放了張屏風,將臥室一分為二,屏風後置了張軟榻,留給戚晏休息。

他回來時,蕭紹已經關了燈。

二皇子雖然表現得雲淡風輕,不以為意,隻逗著戚晏好玩,但他用了猛藥,吐了那麼多血,還是疲乏且困倦的,早早闔眼,攏著被子睡著了。

戚晏在屏風後遲疑片刻,還是放輕腳步,繞到了蕭紹的床沿。

他輕輕俯身,將手指探入被中,摸到了蕭紹的手臂,試了試溫度,而後抽出手,又做賊似的碰了碰小腿,再次飛快抽出來。

被子溫暖,手臂皮膚是暖的,小腿也是暖的,二皇子蹭在枕頭裡,神情舒展,美夢正酣。

戚晏抽回手,暗

暗咬住後槽牙。

……他一點都不冷!

蕭紹可不知道小探花做了什麼,他一夜睡到天亮?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第二日,便啟程回京。

姚晉派了隊人馬全程護送,何內監則留在河東,徹查皇子中毒一事。

蕭紹這廂回了京城,剛進皇子府邸,建寧帝便來了。

何內監的折子比蕭紹早到一步,建寧帝早知道他的寶貝兒子在河東受了傷,欽點了五六個太醫,給蕭紹診治。

蕭紹深怕苦肉計唱的不夠,又取了指甲蓋大小的藥丸,含水吞下。

於是建寧帝邁步進屋,剛好瞧見蕭紹吐血的模樣。

金尊玉貴的二皇子氣若遊絲,攥著他父皇的袖子,眼圈因著難受紅了一片,時不時咳嗽,吐出一點血來。

裝得像模像樣。

蕭紹是建寧帝的老來子,從小捧在手心長大,建寧帝瞧著他這副模樣,心都碎了大半,直將他攬在懷裡順著脊背:“好孩子,和父皇說說,好端端的去治水,這是怎麼了?”

蕭紹一邊掩唇咳嗽,一邊斷斷續續,將之前的說辭又拿來出來。

他半點不提白銀案,也不提在青龍山上的發現,隻說宋呂洋處處針對他,搞得他好生委屈,又說夜晚出門踏青,在山上拔筍,遇上了山火,山火來的突然,瞬間蔓延全山,跑都沒地方跑。

一番話下來,處處不提白銀案,又處處隱射白銀案,建寧帝緩慢拍著他的後背,臉色肉眼可見地陰沉下來。

最後,蕭紹啞著聲音,委屈又做作:“父皇,要為我做主啊。”

建寧帝點頭,軟聲吩咐他好好休息,又多派了兩個太醫照顧醫藥飲食,這才離去。

接下來半個月,蕭紹以養病為由,閉門不出。

太子蕭易屢次帶著禮物上門探訪,蕭紹懶得應付,謊稱困倦昏迷,避而不見。

他卡著時間服用藥丸,往往病情剛剛有起色,就補上一顆,連日來纏綿病榻,五個太醫束手無策,胡子都揪掉了好幾根。

建寧帝與皇後來了好幾次,皇後瞧著他這副模樣,屢屢拭淚,回去也不知道和建寧帝說了什麼,建寧帝在朝中發了好大一通脾氣,一時間朝野上下烏雲密布,眾人戰戰兢兢,誰都不敢行差踏錯一步。

雷霆震怒之下,東廠、錦衣衛、刑部等機構飛速運轉,姚何二人晝夜不歇,某天清晨,一封八百裡加急的書信被送往皇城。

這日,建寧帝罷朝三日。

當時,上朝的文武百官已走到了金水橋頭,驟然聽著宣旨,朝中人心惶惶,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唯有太子被皇帝扣下,私下訊問。

時至中午,有一道聖旨,宣蕭紹進宮。

消息傳到二皇子府邸,蕭紹施施然穿好朝服,乘轎子往皇宮去了。

他進了禦書房,還未邁步,就見建寧帝朝太子飛過去一方印璽,碗口大小的石塊砸在肩頭,太子也不敢躲,悶哼一聲接下了。

皇後在一旁拭淚,瞧見蕭紹進來,勉強擠出笑容:“

紹兒來了。”

蕭紹被太監攙扶著走進來,撩袍要拜,可他如今步履虛浮,站都站不穩,臉色白的和死人無異,建寧帝哪敢要他跪,擺手讓人放好椅子,讓蕭紹坐了。蕭紹艱難坐下,虛弱道:“父皇叫我前來,是有什麼事情嗎?”說罷,他看著太子,麵露驚訝:“哥哥為何跪著?”

不說還好,一說,建寧帝的火氣蹭的就起來了,他一腳踹在蕭易膝頭:“孽畜,你倒是和你弟弟解釋解釋,你為什麼跪在這裡!”

憑心而論,建寧帝是個好父親,對蕭紹蕭易都不差,如今動手打人,是真的氣狠了。

蕭易哆嗦一下:“我……”

他垂首,我了半天,卻什麼也說不出來了。

建寧帝指著他的鼻子,怒目圓睜,手指都在哆嗦:“好,好,好啊,現在說不出來了,是嗎?”

他一連說了好幾個好:“你說不出來,好,朕幫你說,你挪用河東庫銀,營私結黨,戕害欽差,我派你弟弟去治水,你心中有鬼,夥同宋呂洋謀害你的親弟弟,是也不是!”

說到最後,他氣的狠了,揚起手臂,竟是直接掌摑太子,蕭易的臉被打到一邊,臉頰浮起鮮紅的巴掌印。

這一下打歪了蕭易的發冠,太子鬢發散亂,眼眶一紅,便落下兩滴淚來,他膝行上前,抱住建寧帝的小腿,哭道:“父皇,父皇,前麵說的我都認了,可謀害紹兒……我與紹兒一同長大,我怎麼會……”

他語調哽咽,泣不成聲,皇後見狀,也從椅子上滑了下來,哭道:“陛下,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一片混亂之中,蕭紹艱難地開口:“父皇……父皇,我不怪哥哥……”

說著,他劇烈的喘息起來,胸腔不斷起伏,似乎馬上要暈厥過去。

蕭紹不說話還好,一說,建寧帝便回頭看他,蕭紹擠出微笑,配上慘白的麵容,說不出的乖順淒慘:“父皇,我不怪哥哥……他對我那麼好……他不會害我……其中有……有隱秘……”

說他,他偏頭,哇的吐了口血,咳得撕心裂肺。

皇後心急如焚,也顧不上給蕭易求情了,撲到蕭紹身邊捧著他的臉:“紹兒?你彆嚇母後,你怎麼了,你怎麼了?”

說著,她又嗚嗚咽咽的哭了起來。

皇後與建寧帝年少夫妻,恩愛非常,後來做了中宮皇後,冠寵六宮,從未受過委屈,遇著蕭紹蕭易這事情,頓時慌了神。

小兒子半死不活,妻子梨花帶雨,蕭紹的咳嗽和皇後的哭聲混合在一起,建寧帝心頭火起,他抬腿又踹了蕭易一腳:“你,給我滾回府邸,閉門思過。”

太子不敢多說,連滾帶爬,踉蹌著離開了,而建寧帝後退兩步,跌坐回座椅,他目光放空,瞬間蒼老了十歲。

皇後哭道:“易兒他,易兒他……”

建寧帝閉目,如同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氣,喃喃道:“狼子野心,手段狠毒。”

他尚且在位,蕭易便對弟弟做這樣的事,若是有一天他離

去了,蕭紹會如何呢?

是不是他剛下去一天,就能和蕭紹在九泉之下團聚了?

?我算什麼小餅乾的作品《虐主文的NPC消極怠工了[快穿]》最新章節由??全網首發更新,域名[]?『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甚至,是不是不用等他下去,等他老的時候,蕭易在他眼皮子底下,就敢對蕭紹動手呢?

……甚至,不僅僅是對蕭紹動手呢?

結黨營私是每個君王的大忌,親兒子也不例外。

人到了建寧帝這歲數,每年總有那麼幾天纏綿病榻,無力坐朝理政,而太子正值壯年,可根據河東發來的密折,那白銀被他儘數用來籠絡朝臣,如今朝野上下,支持太子的勢力已然不小。

蕭易為了權勢,狠心到對親弟弟動手,那下次建寧帝病重,他是不是也要效仿唐太宗,搶他父皇的皇位,將他父皇送去大興宮養老?

建寧帝無聲捏住了密折。

事到如今,這太子之位,他不得不再三斟酌了了。

思及此處,他軟下聲音:“紹兒也回府吧,好好養病,等養好了,就來禦書房幫父皇。”

蕭紹躬身:“是。”

建寧帝倦怠擺手,放他離去,而從始至終給,他再未談過白銀案的事情,更未提過一句平反。

蕭紹攏著大氅,將地上的密折撿起來,有意無意:“父皇,那折子上提到的白銀案,是什麼事情?”

建寧帝隻搖頭:“早些時候的案子,這事兒你不必過問了。”

蕭紹斂眸,什麼也沒說,隻頷首離去了。

他回到府中,戚晏正在書房研墨。

小探花替他接過大氅,順勢將手中的手爐塞進蕭紹手中。

蕭紹道:“河東一案已然明晰,太子和黨羽逃不過一場清算,宋呂洋不日下獄,三司同審。”

戚晏應了。

蕭紹遲疑:“你不問我白銀案的事情?”

戚晏依舊研墨,他頭埋的很低,蕭紹看不見他的表情,隻能聽見他平淡的聲音:“我知道。”

他知道,平反不了。

當年戚家下獄,是建寧帝下的旨,戚琛斬首,是建寧帝下的旨,戚晏受刑入宮,還是建寧帝下的旨。

平反,是打建寧帝自己的臉。

皇室臉麵大於天,建寧帝貴為天子,普天之下皆為臣子,死了一個戚琛,還有無數個王琛李琛,反正四品的官京城到處都是,廢了一個戚晏,還有無數個張晏趙晏,探花年年有,算不得什麼新鮮東西,區區一個戚家,哪裡比得上天子顏麵?

抄家滅族的苦楚絕望,在建寧帝看來,遠不如太子忤逆來的重要。

至於那一家人的清白名譽,又算得什麼東西?

這些,戚晏懂。

他怕蕭紹糾結,便沒問,反過來勸他:“殿下不必在陛下麵前提這些,莫要因小失大,失了帝心。”

低眉斂目,語調平靜,蕭紹聽著,卻莫名發苦。

他便伸手,挑了戚晏的下巴,歎氣道:“彆笑了,比哭還難看。”

“……抱歉。”

蕭紹摸了摸他的眼角,他格外喜歡戚晏這點淚痣:“沒什麼可抱歉的,沒事兒小探花,回頭我替你平反就是了。”

太子已廢,這一天細細算來,不會太久了。!

举报本章错误( 无需登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