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琇無措的張張嘴。
君王睡著了,沈琇不敢說話,隻能用口型比劃:“叔,叔父?我,我給您放過去還是您拿過去?”
沈確收回視線:“不必,讓他好好睡。”
馬車繼續顛簸,江巡頭腦昏沉。
他睡得不太安慰,沈琇是個溜肩,還在山溝溝裡鋤了兩年地,枕著他和枕著骨頭似的,不住往下滑,江巡脖子便自動調整方向,繼續東倒西歪了起來。
沈確不時看他一眼。
他想讓皇帝睡得舒服點,又怕貿然動手將他吵醒,便隻是動了動肩膀,然後眼睜睜的看著江巡越睡越歪,越睡越歪,即將靠上來時——
他醒了。
江巡心中吊著根弦,害怕夢裡越界惹人煩厭,潛意識裡不讓自己靠上去,於是碰著的瞬間,他便醒了。
君王剛醒,還懵著,他茫然地調整幕籬,將白紗重新蓋好,然後調整姿勢,再度往沈琇靠去。
“……”
沈琇:“誒誒,誒!”
比起好脾氣的君王的怒火,還是自家叔父的怒火更可怕一點。
畢竟他到時候回兩湖種地,山高皇帝遠,可自家小叔叔若是想送他去跪祠堂,那就是一句話的事兒。
沈琇和江巡商量:“洵先生,我,我的肩膀有點麻,您要不往左邊靠靠?”
江巡:“……噢。”
他沒說好,也沒說不好,步履虛浮的站起來,示意沈琇往中間挪。
沈琇:“?”
他拗不過君王,往旁邊動了動,江巡便坐在了他原來的位置。
而後,他們看著江巡調整籬幕,靠著馬車壁開始睡覺了。
這馬車是鎮北侯出行所用的最高製式,馬車壁都包了層棉絮,靠上去還算舒服。
——君王就著這個姿勢睡著了。
“……”
馬車內一片寂靜。
三日顛簸之後,一行人抵達了京城。
江巡讓車夫將他放在枇杷小院,而後回了皇城。
大太監王安盼他盼的望眼欲穿,將君王從頭打量到尾,確定江巡沒事,又趕忙吩咐人放好沐浴池水,準備新衣衫,等候江巡換洗。
江巡將外衣脫下,他這衣衫用的是尋常人家的布料,比不上皇城細致金貴,穿慣了好衣服還有些不適應,王安接過外衣,在一旁點頭哈腰:“您可要宣沈大人一起嗎?”
江巡動作一頓:“什麼?”
王安:“沈大人?您可要宣他一起嗎?”
江巡這才反應過來,搖頭道:“不必。”
他停頓片刻,又道:“以後也不必再宣了。”
江巡宣沈確是為了66的任務,但時至今日,也沒有什麼他的任務了。
在曆史上這個時間節點,北狄即將踏過青萍關直取皇城,宮門淪陷,魏廢帝短暫且荒唐的一生即將結束,江巡也無需再走劇情了。
他屏退下人,走入溫泉??[]『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66在池子裡愉快的漂來漂去,接線口冒出幾個泡泡,它翻開劇情:“唔宿主,我們已經走到尾聲了,接下來比較重要的橋段就是宮殿失火,你死亡,然後薛晉登基就可以了。”
傳到江巡這一代,皇族已經沒有人了,唯一一位手握重兵的將軍就是薛晉,他登基順理成章。
江巡:“有說必須哪座宮殿失火嗎?”
66:“沒細說,隻說是皇帝的寢宮。”
一般而言,皇帝的寢宮就是乾清宮。
江巡沉思片刻:“我知曉了。”
係統撲騰撲騰遊過來,好奇道:“前世燒的是乾清宮,這回你不打算燒乾清宮嗎?”
江巡:“不了,乾清宮若是失火,滿宮殿的宮人都要杖斃,王安年紀大了,還有那麼多宮女太監,不必牽連他們,還是找個沒人的地方好。況且這宮殿怪漂亮的,重修起來勞民傷財,國庫並不充盈,還要戰後重建,恐怕撥不出這筆錢財,還是留給他們吧。”
66:“那宿主想去哪裡?”
江巡微微思索:“承露殿吧,那是我出生的地方。”
承露殿後宮邊角的一處小院子,不是冷宮勝似冷宮,皇帝的車架數十年不來一次。
幼年的江巡很喜歡那裡,雖然吃不飽睡不好,冬日沒有炭火,但小院子裡長了很多野草野花,無人打理,他娘親會折下來編草螞蚱,等到他住進了皇子府邸,又成了帝王,滿宮的花木都被細細修剪過,什麼野草也看不見,草螞蚱也無處可尋了。
但是後來他長大了,知道了承露殿意味著什麼,意味著被人鄙視、看輕,是所有人不屑的所在,再等到母親離世,最後一點記憶也消散,他便不喜歡了。
可現在,江巡還蠻想回去看一眼的。
66:“好,那就燒承露殿。”
原文指明道姓要君王的寢殿,承露殿長久無人居住,當然不行,於是江巡當天晚上就以思念故人為由,搬去了承露殿。
沈確來找他,便撲了個空。
他趕回來將要緊的折子批完,又挑了幾份有意思的出來,想誘拐君王親自批。畢竟江巡在青萍關時批的那麼好,沒理由現在不行。
可當月上柳梢、漫天星子,他披著月色來到乾清宮時,宮裡的燈光卻是暗的。
沈確攔住門口的宮人:“陛下休息了嗎?今日未曾宣我?”他從進宮開始都是與江巡同睡,先前在馬車上卻被“洵先生”諸般冷落,在青萍關也不敢挨的太近,沈確急於確認一下塞北的半個月,君王身體可好,是否消瘦了。
侍者低眉:“陛下不在乾清宮。”
沈確停頓片刻:“不在?可知去了哪裡?”
皇帝沒有後宮,整個宮室空空蕩蕩,除了乾清宮,還會去哪裡?
侍者:“奴才不知。”
沈確:“可有說何時回來?”
侍者依舊道:“奴才不知。”
皇帝沒吩咐,他的行蹤
便是機密,不可輕易透露。
門口的動靜驚擾了王安,大太監從滿臉笑意,從殿中迎下來:“哎呦沈大人,更深露重的您怎麼來了,快快請回吧,”陛下今日沒有召見。
沈確蹙起眉頭:“王公公,您沒有隨侍陛下嗎?”
王安是太監總管,江巡的近侍,理應時時刻刻陪伴君王,江巡去了其他宮殿,為什麼不帶著他?
王安陪笑:“陛下不讓跟著,他說不想要人吵著,想尋個清淨,便沒帶奴才。”
沈確眉頭微跳:“……尋個清淨?”
在宮裡尋清淨,還連貼身的太監都不帶?
王安歎氣:“陛下的心思我們也不敢隨意揣測,或許是乾清宮呆膩了,想尋個新鮮地方,明日就搬回來了,沈大人您也彆讓奴才難做,陛下沒有召見,奴才是不能將他的行蹤告訴您的。”
說著,他看了看月色,下逐客令:“喲,天色也不早了,沈大人舟車勞頓,明日還要上朝,還是早點回去休息吧。”
說著,他擺手做出了“請”的動作。
沈確:“打擾。”
他轉身離去了。
可沈確卻沒像王安所說回宮休息,他提著燈頓了片刻,尋著記憶,往皇宮西北角落去了。
之前數次借口迷路尋到那邊,沈確如今倒也輕車熟路。
江巡正坐在院子裡看月亮。
如今陽春三月,京城的杏花桃花相繼開放,已經不冷了,便也不需要炭火,他從房間裡拖出來張老舊的椅子,擦乾淨表麵的灰塵,悠閒地躺了上去。
66趴在他肩頭,好奇的打量四周:“宿主,這是你小時候長大的地方嗎?”
江巡撓了撓它的顯示器,像撓小貓下巴:“是啊。”
這是塊四四方方的小院兒,四周都是高高的宮牆,小時候江巡覺著這裡很大,從一頭跑到另一頭要跑半天,可他現在覺得這裡很小,小到從這裡望天像從井裡望月,視線被牢牢的圈住了,是走不掉也逃不開的囚籠。
江巡的物質欲望一直比較淡薄,前世登帝後窮奢極欲他也沒多開心,現在搬過來睡覺,這屋子他沒有改動,都還是當年的老物件,讓下人擦了灰抱來新被子,便打算這麼湊合幾夜。
院子中的花木也沒有翻新過,隻是每回灑掃時隨意除了除蟲害,如今地裡還橫七豎八的長著許多雜草。
江巡從地裡折出來一根又粗又長的,展示給66:“謔,長得真好,我給你編個草螞蚱?”
66便趴著看他:“好耶!”
江巡將草葉對折,穿過:“我有記憶的時候,地裡已經沒什麼好草了,我娘親說是小時候為了逗我薅禿了,結果等我能記住了,都是小個的螞蚱,那時候可想要個大螞蚱了,今日就給你折個大的。”
他說著,手中草葉翻轉,折了好幾步,又拆散打開了。
66:“怎麼了?”
江巡苦惱道:“我不記得了。”
太多太多年了,他不記得草螞蚱怎麼折了。
66便拍拍屏幕,打包票到:“沒事宿主,給你調數據庫,我知道螞蚱怎麼折!”
它很快在紛繁複雜的數據堆裡找到了記錄,現實在屏幕上,可江巡一一看去,卻搖了搖頭,怔愣道:“不是這種折法。”
折紙,編草繩,疊千紙鶴,還有折草螞蚱,這些民間手工小玩意兒,每個世界的習俗都不儘相同,每個朝代每個地區也各有各的編法,66的數據庫雖然大,也並不是萬能的,江巡母親的那種編法,它不會。
小屏幕低落下去。
江巡便將係統抱起來:“沒關係,還有好幾天才走,等我好好想想,想起來給你折。”
66拖長音調:“好——”
此時已差不多到了休息的點,江巡便將椅子搬進去,準備休息了。
床鋪換了新的,觸感綿軟,江巡掩上門,吹熄蠟燭,便翻身歇下了。
他和66打招呼:“晚安,66。”
係統小聲哈欠:“晚安,宿主。”
然後,江巡拉過被子,係統按住關機,開始睡覺。
誰也沒注意到,有人提燈走進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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