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4 章 撿回(1 / 1)

屋內的精靈明顯頓了一瞬,他握筆的手停在半空,翻書的動作也凝固了。

門外的神靈繼續敲門: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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珀西頭疼的扶住額角,起身開門。

青年站在門口,正抱著枕頭,一副要過來睡覺的樣子。

“我受到了驚嚇。”神靈如此陳述,“我在睡覺,房子卻著火,如果你晚來一步,我就要回歸母樹了。”

精靈的詞典裡沒有死亡的概念,隻有回歸母樹和徹底消散。

珀西看著涉世未深的半精靈,笑意略顯苦澀,他的靈魂已經變為灰黑,永遠回不去母樹了,而半精靈身負魅妖血統,很難被精靈族承認,同樣無法回歸。

他們兩個,都是被精靈族放逐的可悲異類。

但是麵對著半精靈懵懂的麵龐,精靈王卻無法開口告知真相,痛苦湧上他的眉目,又瞬間消散隱藏,化為無聲的哀切。

精靈王輕聲道:“怎麼了?是睡得不好嗎?”

伊路心道何止睡得不好,他的腰都要散架了,在精靈族可從來沒有人敢讓他睡這樣的床。

神靈重複道:“我很害怕,我想和你一起睡,可以嗎?”

珀西:“……”

半精靈的目光清淩淩的,白金色的眼瞳存粹漂亮,不帶絲毫雜念,他的眼下有青黑,似乎沒有睡好。

精靈王想,看來今日的火災將青年嚇的不輕。

也是,一十來歲的年紀,從未見過生離死彆,卻被大火困在閣樓上,他肯定嚇壞了。

於是他西讓開,歎氣道:“進來吧。”

神靈於是翻身上床,精靈王吹息燭火,最後,他們並肩躺在了臥室中唯一的一張矮床上。

伊路說:“晚安。”

珀西:“……晚安。”

床隻有一米一寬,一人躺著寬裕,一人就稍顯擁擠,神靈心滿意足的貼緊了身邊的熱源,蹭了又蹭。

精靈王整個僵住了。

身邊的青年容貌清俊,懶散而倦怠的蹭在身邊,像一隻饜足的小動物,溫和而無害,但精靈王依然繃緊了身體。

這隻半精靈,身體裡還留著魅妖的血。

珀西倒不是擔心青年對他做什麼,畢竟以青年的孱弱,珀西單手就能壓製,他隻是心存憂慮,不希望青年誤入歧途。

魅妖的骨血中刻著對歡愉的追逐,他們從出生就知道如何情愛,就像嬰兒知道如何吮吸奶嘴,可一旦溺於歡愉,青年就再也沒有被精靈族接納的機會了。

在一片黑沉之中,珀西睜眼看著窗外,猶豫著要不要開口提醒幾句,身邊的青年忽然動作,抱住了珀西的一條手臂,貼在了臉頰旁,隨後,半個身子也貼了上來。

在傳記中,魅妖的身體都散發著靡麗的香味,用來引誘過路人,可青年體溫偏冷,氣息乾淨,味道冷淡的像月夜籠罩下的鬆林,珀西與他靠著,莫名想到了鬆山。

就仿佛,他還在母樹庇佑的河穀之中,為母

神彈奏著豎琴。

精靈王晃了一瞬,旋即皺眉?『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他抽出胳膊,想要訓斥兩句,卻發現青年呼吸平穩,儼然陷入了沉眠。

“……”

——好吧,青年什麼都不想做,也沒有討要歡愉的意思,他隻是……睡姿太差了。

神靈有一張兩米多的大床,足夠神靈滾來滾去,數千年來,伊路的睡姿養得東倒西歪,要不是珀西在旁邊攔著,他能橫旋360°,再一頭栽下去。

現在身邊有個熱源,還散發著好聞的味道,伊路的身體先伊路一步表示了喜歡,心滿意足的貼好,整個抱住了。

珀西:“……”

精靈禁欲,但並非完全沒有欲望,珀西被蹭的有些難受了。

他盯著青年漂亮的側臉看了許久,最終沒把他挪開。

算了,一隻父母都不在身邊的青年精靈,還受了驚嚇,想抱就抱吧。

精靈王閉上眼,在青年微冷的氣息中睡去,自從離開精靈族,他難得好夢,依稀又回到了河穀之中,在午後的陽光裡小憩。

第一日清晨,珀西廢了一番功夫將手臂從青年懷裡搶救出來,對方抓著他的衣擺,抱得很死,精靈王苦惱的鬥爭良久,猶豫要不要砍斷袖子,好在青年一個翻身滾到了另一邊,珀西才能夠抽身。

他先找本地巡查留下了男人縱火的消息,火勢波及很大,不一會兒便立案調查。

之後,他再次深入死氣中心,摸索到了峽穀邊緣,前麵是峭壁懸崖,懸崖之下是深不見底的裂穀。

這裡,大概是死氣的絕對中心,一切災禍的根源。

裂穀中,霧氣越發濃稠,幾乎凝成了牛奶白的液體,而純白之中,幾縷灰黑散落其間,隱隱散發著不祥。

珀西止住了腳步。

懸崖雖然陡峭,但對精靈而言並不困難,可珀西停在懸崖邊緣,兀自停了很久。

他垂下視線,落在了自己的身體上。

珀西是精靈王,他學過精靈族的藥理,再往前探查,青年配置的藥物就壓製不住,死氣會飛速侵蝕全身,珀西幾乎能看見死亡的結局。

這並沒有什麼要緊的,珀西早為自己選定了結局。

全力探查,將結果整理成冊,送回鬆山,然後赴死。

信息收集已經到了尾聲,滿滿兩本筆記,接下來的事情就不是珀西所能左右的了,他需要將消息送回鬆山,由族人和母神共同裁斷,他本該走到結局。

可……

可青年如果扯開衣服,就瞞不住了。這些日子,青年不常扯衣服了,他似乎對自己的藥理學水平很自信,自信能壓上幾個月甚至好幾年,但如果青年發現了呢?

那雙漂亮的眸子可能會惱怒,可能會氣憤,也可能會……哀傷。

萍水相逢,兩人甚至不知道對方的姓名,他們默契的隱匿了身份,隻用你我代指,但青年依舊可能哀傷。

南湖鎮的日子如水般平和,青年的出現是個意外,珀西

前世的記憶裡沒有他,卻帶來了一點亮色。

至少生命的最後?[]?『來_看最新章節_完整章節』,不是一個人。

於是,珀西立在懸崖邊緣,獨自站了很久。

死氣侵蝕的範圍內沒有生物,山中萬籟俱靜,隻有山風呼嘯而過的聲音,珀西的黑袍被狂風吹起,像一麵殘破的旗幟。

很久之後,他輕聲歎氣,踩著懸崖邊緣,一躍而下。

伊路自從在珀西房裡留宿,就賴著沒走。

他打定主意,隻要珀西來問,他就說“被嚇倒了心有餘悸”“沒有人在旁邊睡不著”“整夜整夜做噩夢,夢裡都是火海”,總之,有心理陰影,沒法一個人睡。

可他左等右等,珀西始終沒問過。

他默許了伊路每天睡著身邊,默許了伊路睡的歪東倒西,將他當大號抱枕,卻始終沒有將他趕出去的意思。

他依舊每日裹著黑袍,像一個禁欲的傳教士,早出晚歸,作息規律,晚上和伊路一起吃飯,然後躺在同一張床上。

讓伊路苦惱的是,珀西老是試圖教伊路東西。

他教伊路如何在深林裡尋路,如何利用精靈的天賦射獵,教他如何握弓,如何持箭。

伊路完全不想學,他用不上,可礙於精靈王堅持,隻能糊弄著學學。

珀西還沒頭沒腦的問:“你想回精靈族嗎?”

伊路奇怪的看他一眼:“還行吧。”

可回可不回。

鬆山的環境當然更好,床也更舒服,但他還要探查死氣,更何況,珀西也在這裡。

比起軟床,神靈更喜歡抱著他喜歡的精靈睡覺。

伊路甚至有點苦惱,在珀西還是個軟乎乎的靈魂時,他怎麼沒有抱著多擼兩把?

珀西便笑笑,帶過了話題。

在空餘時間,珀西避著伊路找到公證,將小屋和財產一並留給了他。

珀西的資產不少,他接取懸賞攢了些賞金,足夠一個人下半輩子豐饒富足,每日沐浴時,他查看身體上的花紋,死氣浸染的痕跡如同樹木的葉脈,在冷白的皮膚上刻下醜陋的痕跡,已經逼近心臟。

但他隻是看了一眼,平靜的清潔身體,重新裹上袍服。

這日,珀西收拾整齊,他將整理好的筆記壓在廚房藥爐旁,附帶一張便簽,當青年晚上回來煮藥時,一定能看見。

便簽上寫著:“請將筆記送回鬆山,精靈族的駐地,交給長老席,他們應該會接納你。”

一位帶來重要消息的半精靈,即使身負魅妖血統,也有資格被接納進鬆山。

出門前,珀西難得的回頭看了一眼。

青年依舊在沉睡,睡顏安寧,他維持著半抱的姿勢,珀西離開,他就將被子卷吧卷吧,重新環住了。

精靈王的眉宇浮現出一絲本人都難以察覺的笑意,而後轉身離開。

這日,神靈照常睜開眼。

他隱隱覺得不太舒服,卻沒找到緣由,於是繼續著日複一日的作息,可當他在酒館擦拭酒櫃時,忽然蹙起眉頭。

66好奇道:“伊路大人,怎麼了?”

伊路抬起手,點在了眉心。

那有個珀西留下的咒言,可現在,神靈清晰的感應到,咒言正在消散。

如果是普通的精靈,無法察覺如此細微的變化,可伊路作為主神,清楚咒言的每一絲波動,他眉間的那一個確確實實,正在消散著。

咒言是最古老的神語交織而成,由伊路編製成冊,教給精靈們,咒言的力量堅固而牢不可破,隻在一種情況下消散。

——施咒人死亡的時候。

“……”

客人們還在舉杯,朝伊路抬手,要他添上一杯橡木酒,但年輕的酒保丟下餐盤,取下手套,他大步流星的邁出酒館,朝鎮子的另一邊走去。

66沒反應過來,掉在了背後,它急忙趕上:“伊路大人?伊路大人您乾什麼去?”

“我本來打算在南湖多停留些日子,一是慢慢調查死氣,一是人類的社會很有趣,但現在看樣子不行了。”

神靈臉色偏冷,在鎮上養出來的煙火氣煙消雲散,他偏著一雙無悲無喜的銀瞳:

“我要把我的精靈撿回鬆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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