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設定中,瘋藥師是個徹頭徹尾的工具人,他存在的意義僅僅是幫蕭蕪重聚功法,修複經脈,當作用完成,就該退場。
文案給他的退場方式也很是潦草,說“宮主謝春山有疾,需要一味草藥治愈,生長於極北之地的冰川凍土間,於是派遣瘋藥師前往收集,瘋藥師一去不返,不知道是逃離了魔宮,還是死在了北地。”
至於宮主謝春山“有疾”到底是什麼“疾”,文案懶得構思,成為了NPC口中一句無關緊要的閒筆。
總之,隻是讓瘋藥師強行退場的方式罷了。
謝樞也懶得管謝春山的“疾”,他走完仙魔大筆的劇情就會回到現代,無妄宮中的恩恩怨怨,與他再無瓜葛。
他隻是有點微妙的不太舒服。
隨著藥師身份下線,他便隻剩下了無妄宮主一個身份,而無妄宮主和平蕪君是自古不兩立的正邪,是天平此消彼長的兩端,至此,他們徹底站在了對立麵,謝樞沒有任何理由和借口,再度插手蕭蕪的生活。
他不會再為蕭蕪帶粥,不會為蕭蕪浣發,更不會為他挑選澡豆和香薰,他們將是陌路的宿敵和死仇。
恨不能將對方一劍穿心的那種。
但謝樞向來理性,他很快壓下了心中的不適。
趕在蕭蕪眼睛複明前,“瘋藥師”必須離宮。
離宮前,他會與蕭蕪告彆。
謝樞用謝春山的身份無法與蕭蕪告彆,所以“瘋藥師”的告彆,也是“謝樞”與他手中最完美的作品,的最後一次心平氣和的對話。
於是這日,謝樞忽而在院中擺了一桌酒菜。
蕭蕪觸感敏銳,謝樞怕他察覺瘋藥師身份,便沒將他安置在無妄宮主殿,而是選了後山一處清幽的宅邸。
這宅邸自帶一處庭院,院中三株野梨樹,此時恰逢初春,落英繽紛,滿室雪白,空氣中浮動著清淺的香氣,梨花樹下一張石桌,桌旁錯落放置著四個石凳。
石桌上則擺滿了各式的甜品點心,還有“鬆鼠鱖魚”“糖醋排骨”一類魔宮不常見的硬菜,是謝樞照著蕭蕪的口味點的。
他告彆之後,蕭蕪修為複原,依舊是那個餐風飲露、不食五穀的仙君,平蕪君辟穀已久,人間的百味風物。大抵也不會再嘗了。
但是謝樞覺得,蕭蕪應該喜歡,便想給他帶來試試。
魔宮飯菜難吃,菜肴是山下買的,薛隨守在酒樓,看廚子將鍋舞的熱火朝天,等熱騰騰的飯菜放進食盒,他提著氣勁,從山下一路躍上無妄宮,送到小院時,溫度剛剛適合入口。
小院不大,鬆鼠鱖魚的香氣鋪麵而來,蕭蕪便摸出房門,停在了簷下,正對著石桌方向。
謝樞率先頷首:“仙君。”
蕭蕪的眼睛好了些許,能看見模糊的色塊,然而剛剛複明的眼球脆弱,見不得亮光,白日裡,謝樞便用一條四指寬的長綢繞過他眼睛,將眼球遮蔽保護起來。
蕭蕪原本不太搭理謝樞,可隨著時
間推移,他修為逐漸回來,兩人終於能心平氣和的說上兩句話:“藥師?”
平蕪君向來不會難為人,即使麵前是謝春山,對方好言好語又是浣發又是擦藥,蕭蕪心情再鬱悶,也說不出重話。
謝樞便笑笑:“仙君過來吧,今日的晚飯在院中吃。”
院子總共不過十丈寬,早給蕭蕪摸索熟悉,即使看不見,他也能準確的尋到石桌,便抬步往這邊來,剛剛在石凳坐下,手中便被塞了雙筷子。
謝樞拉著他的腕子,帶著他伸手敲了敲麵前的餐盤:“鬆鼠鱖魚,酸甜口味。”
他挪了個方向:“阿膠棗烏雞湯,鮮香淡口。”
“開水白菜,清甜口。”
“……”
如此一一介紹了個遍,謝樞又將碗塞進蕭蕪手中:“仙君且試試吧。”
蕭蕪執著筷子,卻沒動作,微微蹙眉道:“藥師,今日可是有什麼大事嗎?”
如此豐盛,不是藥師的風格。
謝樞道:“今日,是來與仙君辭行的。”
蕭蕪的筷子徹底頓住了:“哦?”
謝樞:“宮主有疾,差遣我往極北之地去一趟。”
他笑笑:“您也知道,在這魔宮之中討生活,就得唯宮主馬首是瞻,宮主既然下令,我不日就得啟程,這才來與仙君知會一聲。”
蕭蕪轉向他,眸子藏在白布下,看不清表情,依稀可見眉頭越蹙越死。
他問:“是嗎?”
“正是如此。”謝樞說完,又補充,“仙君的情況已然穩固,繼續運轉功法,便可恢複,也不需要我多做停留了。”
蕭蕪又道:“什麼疾?”
謝樞一愣:“?”
蕭蕪:“你說謝宮主有疾,是什麼疾?”
謝樞:“……”
他腦內點了點66:“66?謝春山有什麼疾病?”
66比他還要茫然:“啊?謝春山什麼疾病?我不知道啊?”
瘋藥師本來就一邊緣NPC,全場沒幾句台詞,至於謝春山的病,一個單純讓邊緣NPC下線的劇情點能是什麼重要劇情,誰管他有什麼疾病呢?
文案都還沒編好的東西,謝樞哪裡知道,他心道蕭蕪問這玩意乾嘛?簡直不按套路出牌,當下含糊兩聲,鬼扯道:“頭疾,發作起來六親不認,需要極北之地的藥材。”
蕭蕪:“可嚴重?”
謝樞信口:“嚴重,否則也不至於要遠赴萬裡采藥。”
蕭蕪:“什麼藥?”
“……”
他這刨根問底的態度弄得謝樞招架不得,謝樞哪裡知道極北之地有什麼藥材,當下岔開,調笑道:“仙君關心這個做什麼?總不會想為謝春山采藥吧?”
以平蕪君的個性,聽不得這些玩笑,定然極力否認,而後就不敢再提了。
蕭蕪抿唇:“……自然不會。”
他果然沒再追根問底,頓了片刻,忽而又開口道:“藥師
,你是謝春山的手下,你可知道你教我功法,有朝一日,我必取謝春山性命。”
謝樞單手支著額頭,斟了口酒,閒閒道:“那是他該死。”
蕭蕪斂下眸子,不說話了。
謝樞便點了點麵前魚肉:“仙君且嘗嘗,酸甜可口,味道極好。”
蕭蕪便取了塊魚肉,送入嘴中,不多時,又夾了兩塊,顯然是喜歡的。謝樞猜他的喜好向來猜的很準。
謝樞唇邊帶了點笑意,又看蕭蕪懸著筷子,似乎在猶豫要不要繼續。
仙門的規矩嚴苛,一道菜不能吃三口,即使是沒辟穀的童子,也不該貪多貪足,沉溺口腹之欲,必須克製欲望,才能使得道心澄明。
謝樞:“吃吧,這裡又沒彆人,我特意為你點的,喜歡乾嘛不吃?”
蕭蕪抿了抿唇珠,恍然間想:“是了。”
他不在上陵宗了,沒有師傅規訓他的一舉一動,他身邊隻有謝春山,謝春山什麼沒見過,不能動那幾天他像盤子一樣給謝春山搬來抱去,身上出汗也是謝春山拭過的,多下兩口筷子,算得了什麼?
於是他當真卸了身上的清規戒律,繼續對著魚下筷子。
謝樞在一旁看他吃飯。
他難得開了瓶魔宮新釀的桃花釀,這酒氣味甘甜,餘韻悠長,喝得人醺醺然,便一口一口,看著蕭蕪一筷子一筷子,將魚挑乾淨了。
蕭蕪不常主動和藥師說話,但這回他擱了筷,難道抬眼,頓了許久,才問:“藥師……何時走?”
謝樞一笑:“今日。”
夜長夢多,遲則生變,既然告了彆,瘋藥師這身份還是消失的好。
肴核既儘,杯盤狼籍,謝樞收了酒杯,盞中還剩一點殘酒,便笑道:“今日一彆,不知何日再見了,仙君可願和我喝上一杯?”
說著,他搖頭失笑,心想“其實是再也不見了。”
謝樞酒意上頭,隨口一提,蕭蕪性格冷淡,況且修仙人忌諱酒色財氣,本就不會答應,他問完了,也沒等蕭蕪答話,自顧自的倒了最後一點,卻聽蕭蕪說:“好。”
謝樞一愣。
蕭蕪偏頭,生硬的重複道:“好。”
平蕪君從未喝過酒,謝樞也不知道他酒量如何,便隻淺淺給了個底,一口的量,清酒搖晃在青瓷杯中,倒映出滿樹梨花的顏色,卻有那麼一片恰好飛落,墜在盞中。
蕭蕪以袖遮麵,一飲而儘。
接著劇烈的咳嗽起來。
桃花釀再怎麼柔和,也是酒,從不喝酒的人一口悶,十有八九要嗆。
好好的千金美酒,硬生生給蕭蕪喝出了受刑的架勢。
謝樞失笑搖頭,同樣以袖遮麵,將酒飲儘了,他前世經常應酬,知道對飲的禮數,即使蕭蕪看不見,還是轉過空杯,示意喝完。
一餐飯從日落吃到月出,吃到明月東升,群星隱現。
謝樞將酒盞放回桌麵:“仙君,那我便告辭了。”
蕭蕪表情淡淡:“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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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宋小魚下線前,蕭蕪可是緊張的不行。
謝樞暗歎一句仙魔有彆,平蕪君果然還是更喜歡天真無邪的少年,拱了拱手,打算轉身離去了。
他路過梨花樹,邁過門檻,走過小院前清幽的長廊,消失在小路儘頭,卻沒發現蕭蕪一直坐在石凳上,坐到群星消隱,旭日東升。
他藏在廣袖寬袍中的手指微微收攏,指甲淺淺刺入掌心。
蕭蕪當然知道藥師是謝春山,也知道藥師的離去隻是借口和托詞。
他隻是在想,藥師的身份離去,那謝春山是不是再也不會有今日的樣子了?
他是不是會變回冷心冷情的那個謝春山,惡劣、狠曆、暴虐,殺掉一條人命就像碾死一隻蟲蟻,會不會戲謔的看著蕭蕪做無謂的掙紮,如同在百步亭的那樣。
蕭蕪當然知道,謝春山不值得信任,更不值得懷念,即使藥師待他那麼好,也當不得真。
但是知道是一回事,做起來是另外一回事。
謝春山那麼壞,可藥師又那麼好。
於是那一日晚上,蕭蕪獨自坐在院中,許久不曾移動,如一尊玉製的雕塑,任由露水沾濕衣擺,梨花堆了滿身,像披了一肩的雪。
藥師劇情下線後,謝樞有幾個月的空檔。
原文裡蕭蕪半死不活,謝春山難得沒有找事,閉了個小關,謝樞也樂得清閒,在宮中翻看心法劍譜,偶爾甚至易容下山,抓幾個散修切磋,為仙魔大比做準備。
他悟性高,修為好,之前又有天下仙門第一人蕭蕪啟蒙,修煉起來順風順水,某日遇見薛隨巡邏,謝樞意味深長的看了眼薛尊使,一撚手指,忽然覺得他能把薛隨按在地上打。
——總之,無妄宮主終於不是空架子,要靠裝神弄鬼折服屬下了,薛隨吳不可要是敢起異心,謝樞能一巴掌把他兩拍山裡,摳都摳不出來的那種。
真是可喜可賀。
而薛隨不知為何,忽然汗毛倒豎,他急匆匆的和宮主見禮,逃也似的走了。
他甚至饒有興致的詢問66,回到現代後心法能否使用,後世那具身體太差,謝樞是半個病秧子,心肺功能都有問題,是醫院ICU的常客,全靠現代醫療技術吊命,倘若回去還能修習心法,那問題就迎刃而解了。
66是個經驗欠缺的菜雞係統,這是它第一次來修仙界,比謝樞還要迷茫:“66也不知道呢。”
謝樞:“……算了,你去玩吧。”
這段時日,蕭蕪的修為也與日俱增,雖然還不能硬抗謝春山,但再過幾日,他就能從百步亭翩然而下,飛離無妄宮,開啟下篇劇情了。
在蕭蕪逃離之前,謝春山還有最後一次搞事。
於是,這一日,薛隨得了宮主命令,硬著頭皮敲響了蕭蕪的房門。
蕭蕪的眼睛已經複明,但為了遮掩,用術法擬成了白翳,裝作仍未複明。
他此時的修為在薛隨之上,聽見聲音便望向來人,黑茶色的眸子深如寒潭,隻是平平一偏頭,便叫薛隨汗毛倒豎。
平蕪君冷淡道:“尊使何事?講吧。”
薛隨:“……”
他明明是魔宮尊使,蕭蕪才是階下囚,此時卻硬是生出兩分寄人籬下的惶恐之感。
為了保全臉麵,薛隨強行站直身體,倨傲道:“仙君,我們宮主有請,請和本尊走一趟吧。”
蕭蕪並不動作:“請我何事?”
要是其他人,薛隨早就動手將人拖去主殿了,可對著蕭蕪,他半點不敢,乾巴巴道:“宮主……宮主在殿中飲酒作樂,嫌棄今日跳舞彈琴的舞姬不夠曼妙,請仙君,請仙君……”
蕭蕪:“請什麼?”
薛隨一咬牙:“請仙君為宮主彈琴奉茶舞劍作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