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頂漏水是真。
自從上次下雨後, 宮憫屋裡的床挪了位置,還沒來得及蓋瓦,後麵一段時日下雨下得少, 再加上忙碌, 那瓦至今也沒能蓋上。
房內點上油燈,宮憫臥在榻上, 手裡拿著一本話本隨意翻了兩頁, 這話本和上回男豔鬼又不同了,這回是男狐狸精報恩。
燕昭翎去沐浴了, 也不知磨蹭些什麼,泡了有半個時辰了, 還沒回來,莫不是在裡麵焚香沐浴,這麼久泡下去,身上皮肉都得泡軟了。
在他想要不要去尋人時,開門的聲音響了起來, 他把話本合上塞在了枕頭下,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卷著散落的長發。
燕昭翎進來時, 一掀眼簾, 看見的就是床上那人側躺著, 腰窩陷下去了一塊, 唇邊擒著笑,修長白皙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卷著頭發, 那雙桃花眼在這燈光下都彆有一番情趣兒。
這般投懷送抱,衣裳都穿得不正經, 也不害臊。
他腳下一頓。
“王爺想睡裡邊兒, 還是外邊?”宮憫問。
燕昭翎看了眼床。
裡邊兒的位置左邊是人右邊是穡, 宮憫要對他乾點什麼他都來不及逃。
“外麵。”他淡聲道。
宮憫“嗯”了聲,沒一點掙紮的在床上滾了一圈,躺在了裡麵的位置,拍了拍床邊道:“快上來吧,給你暖好床了,還熱著。”
燕昭翎看了眼燭火,猶豫了一下,沒吹。
床邊的位置剛躺過人,是還熱著,燕昭翎睡上去,蓋上被子,隻覺都是了宮憫的氣息。
他把被子往上拉了拉。
宮憫其實不太睡得著,腦子裡事也挺多。
屋子裡漏水是真,不能睡人是假。他隻是今夜不太想一個人待著。
但要去找彆人,又能找誰?那些太醫,還是彆的什麼人,他單想想,便覺著沒意思。
思來想去,並非是沒意思,而是這高興的時候,自是要和想的那個人待一塊兒,就算是不說話,僅僅待在一塊兒,這種感覺都是極為放鬆和享受的。
不過燕昭翎不太放鬆。
宮憫翻了個身,不小心碰到他腿,燕昭翎猛的一躲,問他乾什麼。
“嗯?”
“收好你的小把戲。”
“什麼小把戲?碰碰腿也是小把戲?”宮憫的聲音裡滿是混不在意。
燕昭翎額角抽動了兩下,淡淡的嗓音意味深長道:“彆以為本王不知道你在想什麼。”
宮憫能想什麼,他純潔得很,“王爺反應這般大,莫不是也想了?”
燕昭翎:“……”
他不說話,宮憫翻了個身,側躺著枕在手臂上,指尖戳了一下他的後背:“小羽毛~”
後背猶如被羽毛掃過,一陣癢,燕昭翎驀地挺了一下胸膛,身體顫了一下,他咬了下牙,閉了閉眼。
“你睡著了嗎?”宮憫說,“我睡不著。”
燕昭翎心道,夜半三更,發什麼浪。
“你可知,李太醫生氣時,那胡子當真會動,有趣的很。”
燕昭翎並不想大半夜的和他討論糟老頭子。
“是嗎。”他反應平平淡淡的。
“嗯哼,昨日有一五歲小童,跑來尋母親,李太醫不讓進,那小童抱著他腿哭得慘兮兮的。”宮憫笑了聲,“後來一顆糖便哄好了。”
“你給的?”
“王爺猜得真準。”
不是他猜得準,隻是了解宮憫那性子罷了,除了他還有誰會隨身帶糖,至於宮憫為什麼會帶糖——雖然宮憫沒說過,但他知道是因為他需常喝藥,藥苦,宮憫帶在身上帶糖,是給他甜嘴用的。
在府上時,宮憫給他備的糖,他不會動,後來每回都是他喝完藥,宮憫不打招呼便把糖塞他嘴裡,那手指總是碰他唇,占他便宜,他不說,宮憫還當他不知道呢,燕昭翎這心裡門清兒。
叫他彆那樣,下回還是那般做。
燕昭翎懨懨垂下眼,掩住眸中快要溢出來的神色。
幼時宮憫也會帶糖在身上,那糖大多數都是給他吃的,他身處深宮,又遭受忽略,吃不到什麼好玩意兒,兒時那點甜頭,幾乎都是宮憫給他的。
他待他是真好,直到那次,宮憫以為他是姑娘,跟他說長大以後娶他,他又氣又急,被糖黏住牙說不出話,那次之後,他便不吃宮憫帶來的糖了,說話也冷冰冰的,拖著小奶音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蹦,沒有半點威懾力。
宮憫後知後覺的發現了他是男子,又後知後覺的發現他生了氣,於是那陣子,燕昭翎常會在院中的雪地裡看到一枝折下來的梅花。
連接不斷的大半月,這才把人哄得願意同他好好說話了。
“你是看誰都可憐嗎?”燕昭翎垂眸道。
“在王爺心裡,我還有這菩薩心腸?”宮憫哼笑道。
燕昭翎直言:“如若不是,從前為何要待我好?”
兩人在一道時,總是燕昭翎回憶從前回憶得多,因他記憶中,最為色彩斑斕的,最溫情純粹的,也是從前那一段。
宮憫不是愛憶往昔的性子,人在他麵前,雖和記憶中大變了模樣,本性裡還是小羽毛,他以為那段過往,是燕昭翎視為不堪狼狽的存在,所以他鮮少會提,也沒想到燕昭翎會提,頓了頓。
燕昭翎突然翻了個身,繃著臉看著他。
“因為……”
因為他生的好看,因為合眼緣,因為他那倔強的勁頭,還有那小可憐的氣質,挺讓人想憐香惜玉,因為圖個開心——
“想待你好。”宮憫說,“就是想待你好罷了——你這般說,叫我想起來了,王爺說過,要同我做一輩子的摯友,怎麼還賴賬呢。”
燕昭翎扯了下唇角:“你還說過要娶我,難不成——”
他話一頓,話說出口,便意識到了自己說錯了話。
房中一下靜了下來。
外麵雨聲淅淅瀝瀝,房間裡燭火搖曳,兩人呼吸交織,誰也沒有動,一眼望進了彼此眸中,宮憫忽而視線往下一落,燕昭翎抿了抿唇,不知為何,突然生出些許的緊張,還有一絲久違的窘迫。
“倒是我的不是了。”宮憫低聲道,“叫王爺惦記了這麼多年。”
“倒不是惦記你的話。”燕昭翎故作鎮定道,“不過是未曾被人那般輕薄過。”
“要不王爺輕薄回來?”
“……”
“嗯……當時親的哪邊?左邊?”宮憫把腦袋湊過去。
他身上帶著一絲的藥味,貼過來的氣息溫熱,燕昭翎抿了抿唇,瞧他這賤嗖嗖的模樣,就是認定了自己不會拿他怎麼樣,才這麼有恃無恐。
心頭一竄無名之火噌的一下上來了,想教訓教訓他。
“還是右邊?”宮憫的發絲落在他頸間,“看王爺喜歡,我倒是不介意——”
他話音一止,唇上傳達來柔軟濕潤的觸覺。
這種事,他還的確沒料到。
燕昭翎的手插進了他的黑發裡,睫毛顫了兩下,瞳孔緊縮,本是想推開宮憫蹭來蹭去的臉,發絲勾得他脖子癢,抬手去推時,宮憫恰恰轉了下頭,要推開的力道也跟著變了。
他大腦緊跟著空白了一瞬。
兩人仿佛僵住的兩座石像,一動不動,直到宮憫手撐著床,撐得累了,想換個位置,不小心撐到了燕昭翎身上,燕昭翎才猛的鬆開了他。
宮憫舔了下唇,抬手摸了摸嘴。
這動作瞧著就像是意猶未儘的模樣。
燕昭翎眼神恍惚,感覺宮憫又拿東西杵著他。
第二日,天空放晴,屋簷往下滴著水。昨夜怎麼睡著的,燕昭翎渾渾噩噩的已然記不清了,仿佛發病頭疼難耐時的不記事。
但這回有人在他身旁讓他記事。
宮憫還沒醒,側身躺著,被子滑
下去了半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