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宮憫腦子裡在想彆的事, 他提的突兀,他一時間差點沒反應過來, “啊……”
“莫要多想。”這話不知道第幾次從燕昭翎嘴裡說出來, “我隻是問問。”
“嗯……”過了會兒,宮憫說,“我忍不住, 怎麼辦?”
“什麼?”
“我說,我忍不住多想, 怎麼辦?”
怎麼辦,他還能去他腦子裡阻止他不成?燕昭翎不動聲色的看向外麵院子裡的梨花樹, 入了夏的夜晚, 蟬鳴蛙聲此起彼伏。
“那你便想吧。”他抬腳邁出了門檻。
走出門檻沒兩步,身後腳步聲響起,結實有力的手臂將他攔腰一攬, 他後背陡然貼上了溫熱的胸膛。
“來都來了。”宮憫貼著他耳朵說,“王爺吃點再走吧。”
院中房門一合,一道輕響, 隔絕了屋內的景色, 門上隱約的映出了一人身影的輪廓, 唇齒糾纏間曖昧的水漬聲與粗沉的呼吸響起, 十指相扣的手印在了門上。
本想叫他好生歇一晚,燕昭翎卻偏生要來撩撥他。
兩人從門口, 到了桌上, 又再到了床上。
這夜的天很熱,蟬鳴很響。
紅妱今晚來, 是來給他遞信的, 這幾月裡, 宮憫的母親寄來了信,紅妱轉述給他,信件寄出去,卻杳無音訊,而那段時日,宮憫也沒收到什麼信件。
他打開看了母親給他的信。
信上母親說,紅心蠱蠱惑人心,會叫這人對另一身帶蠱蟲的人心生愛慕,當這蠱在體內寄存多年,碰到另一蠱蟲,會從體內覺醒,叫他生出錯覺,一般多用於愛而不得的人身上。
這蠱出自西域,他母親在老祖宗記載的案例中尋得了一個案例,若中蠱的人心有所屬,愛上他人,蠱蟲就會反噬中了蠱的人,除非對方待他也動了心。
記載中道,此蠱以防發作的方法一是不動心,也能吊著命,隻是時時會有一些病症,導致體弱多病,可用另一個中蠱人的血為藥引,徹底根除。若已動心,兩情相悅,便要以對方血中精華入藥,短則一年,長則三年方可根除。
上次誤打誤撞,讓燕昭翎恢複了些精神氣,宮憫看完信一直在想,血中精華是指什麼血,而到了床上後,豁然開朗。
腎主藏精,精生於血,血中精華指的恐怕並非是血。這在第二日看到麵色如上次一般紅潤的燕昭翎時,得到了證實。
這蠱下在男子身上,若非斷袖,第二條路那便是死路,這給他下蠱的人,分明是想讓他成為一個聽話的傀儡。
“王爺不若告訴我,到底是什麼變的?”宮憫披上外袍,拿著腰帶穿過了腰間,“今日這般精神,當真成了這吸人陽氣的妖精不成?”
燕昭翎血液往上湧,白皙的脖子紅了大片:“休得胡言亂語。”
“想要賴賬?”宮憫扒開了衣領,“昨晚是誰唔……”
宮憫被捂住了嘴往外拖,他哼哼的問燕昭翎去哪。
燕昭翎停下腳步,露出一個陰森森的笑,說:“挖坑,埋屍。”
宮憫扒開他的手,喘了口氣:“小羽毛,你這可就不地道了,俗話說,一日夫妻百日恩,你這般行徑叫什麼?叫謀殺親夫。”
“無人瞧見,你叫上幾聲看看,誰敢救你。”
那聲“親夫”他都沒反駁,宮憫笑盈盈的勾上了燕昭翎的腰,慢悠悠道:“不如你先叫聲相公讓我來聽聽?”
燕昭翎耳朵騰的一下熱了起來,宮憫摟他沒使多大力,他腰間卻似被鉗子卡住了一般,動彈不得。
兩人在房中鬨騰間,下人停在了門外,敲了一聲門:“王爺,早膳都備好了。”
片刻後,房門打開,下人隻見自家王爺走了出來,麵色還是冷的,又能從中窺見幾分春風滿麵,而後,府上俊俏的醫師也從屋中走出來,手中拿著一個香囊。
“將這個戴上
。”他道。
王爺停下腳步,側過身,任由醫師把那香囊掛在了腰上。
燕昭翎掃了一眼下人,下人忙低下了頭,不敢多看。他走在回廊下,摸了摸腰間的香囊,無緣無故,送他香囊做什麼?
“這麼醜。”他道,“你縫的?”
宮憫一哂:“我哪有這手藝,香囊不是我縫的,裡頭的香料是我親自配的,王爺想要,我下回也可以親手給你縫一個。”
燕昭翎想說“不必”,嘴唇動了兩下,又實在想要,清清冷冷道:“你會嗎?”
“都是使針,應當不難吧。”宮憫說,“我紮穴位紮得可準了。”
“……送我這個做什麼。”他揉捏著香囊,香囊是寶藍色的,長得不怎麼樣,布料質地是上等的。
“裡麵我放了些藥材。”宮憫沒藏著掖著,說,“對身體好,你不要隨便取下來。”
這是原因裡的其中之一。
嗬,男人的借口。燕昭翎扯了扯唇角。
兩人一個話裡儘是心機不直說,心機耍得明明白白,一個看破不說破,還挺受用。
回來兩日後,這日燕昭翎去上了朝,管家在花園裡能斥責下人,下人跪在地上,被兩人捂住了嘴拉了下去,管家一個轉身,看到不遠處台榭下站著的宮憫。
“宮大夫。”
宮憫方才想起,回來還沒看到過阿鈺,他問了管家一嘴。
管家說阿鈺在他們走後不久,行蹤鬼鬼祟祟,還想進書房,被送回了二皇子那兒。
他其中還省略了些事,例如阿鈺是被罰完,奄奄一息的送到了二皇子府上。
聖上病重,如今太子代理朝政,雷厲風行的作風碰了彆人利益,朝中某些大臣由此生事,燕昭翎回來得正正好。
下了朝,他去了一趟東宮,和太子相見,議事到了夜深,才回到府上,宮憫早在府上給他備好了藥浴,他一邊拿著話本看著,一邊支著腦袋聽著屏風後的水聲。
“今日下朝,碰見了閣老,閣老還和我問起了你。”燕昭翎的聲音從裡麵傳出,“問你是否安好。”
“一直未曾拜訪,是我的不是,不過如今也不便上門。”
“你們一直有書信往來?”
“他與父親交好,當年之事未能幫上忙,想來一直放在心上——說來這些年,你是一封信也未曾給我寫。”他倒是給燕昭翎寫了很多沒有回信的信件。
燕昭翎:“……”
“真無情啊。”宮憫拉長了尾音調子。
這話屬實冤枉人,以他們那時的關係,又哪到了寫信這一步。宮憫還記得離開前的前一日,在宮中碰到燕昭翎,兩人在宮門口停留,看著彼此,誰也沒有先挪動步伐。
那也是一個深冬,他們相識於深冬,也離彆於深冬,漫天的鵝毛大雪落下,粘在了宮憫眼睫上,他麵上還有獨屬於少年的青澀,那片雪花為他增添了一分羸弱氣息。
家中巨變,宮憫消瘦了許多,神色也多了分頹靡之態,見到他道:“往後不會有人招你惹你了,小羽毛……”
他偏頭勾勾唇道:“不和我道個彆嗎?”
燕昭翎不知他為何還能笑得出來。
“抱一下?”宮憫敞開了雙臂。
半晌,“嘎吱”幾聲脆響,燕昭翎踩著雪花,拽住了他衣襟,冷著臉看著他,垂下的睫毛上也沾了雪花,更添了幾分冷感,他喉結滾了滾,低聲對他說:“往後最好不要叫我再見到你,否則……否則我定然不會放過你。”
宮憫還是抱住了他,兩人的胸膛間隔著他的手,他輕聲道:“我知道的。”
他嘴裡說那句狠話,看起來像是要哭了。
所以他也從來沒當真。
而燕昭翎在後來很久以後,才懂得那時自己的心情。
不是所有的傷心難過,都是用哭來表達的,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