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疏雲闊,明月高懸。
椴樹林隨風搖曳的聲音在靜謐的夜中被無限放大,一場秘密的鬨劇也被掩埋在風吹樹葉的沙沙聲裡。
山間彆墅。
漆黑的客廳中,唯有星點月色從窗外打進,藍蒙蒙的顏色,讓本就冷色調的屋內更加禁欲。
客廳正桌前,一個健壯的身影正慵懶地歪坐在沙發椅中。
純黑色的襯衫大敞著,露出胸前到腹部大片硬朗的肌肉,蜜色的肌膚在熒月之輝的照耀下,閃著幽幽的光澤。
指間銜著的細煙已經燃掉了大半,還沒來得及抽,大段大段灰白色的煙灰撲棱棱地往地上落。
男人就這樣安靜地坐著,周身的氣壓隨著呼吸的起伏逐漸降低,傲然的威嚴不受控地從他的身影深處湧現。
他似乎在等待著什麼人。
倏地,一抹夜貓般的身影在月色的隱藏下輕巧落地。
接而,陽台門被一把扯開。
曲樂走進屋內,好似是故意要忽略掉屋子裡那個渾身冷冽氣場的男人,連一個眼光都沒分過去,徑直走向自己的房間。
“你去哪了?”
黑暗掩埋下,一個低啞如大提琴般的男聲響起。
曲樂頓住腳步,直截了當地答複道:“找白曜。”
曲樂知道,程翊能守在這問她,就證明他早就對這事了如指掌,隻不過是他現在還有心情給她點麵子,走個過場。
“你去找他乾什麼?”
曲樂低垂著頭,冷冷回複:“隻不過是有些事我想問清楚。”
“你膽子是真大,”程翊輕磕兩下指間的煙,沉聲說道,“敢自己一個人去找白曜那麼多次。”
曲樂聽到程翊帶著些調侃的語氣,心裡有些無奈。
她沒想到程翊連她去偷報告的事都知道了。
“是唐哥跟你說的?”
“嗬,”程翊輕笑一聲,吸了一口所剩無幾的煙,吐出一口煙霧,“你是不是太瞧不起你哥了,這點事還需要他跟我嚼舌頭才能知道嗎?”
緊接著,程翊的語氣急轉直下:“我勸你彆太小瞧他了。”
程翊知道,白曜的偏執與癲狂,隻比他多,不比他少。
而且在玩弄人心的方麵,白曜不比他差分毫。
這個男人,有能讓人沉淪的吸引力。
白曜能和曲樂耗這麼久,就足以證明這件事的嚴重性。
“你們的鬥爭我管不著,我也不想管,隻要你不死,你和他鬥到八十也跟我沒關係。”
曲樂低垂著頭,攥起有些涼意的指尖。
“我做這些事隻是為了我自己,無論你們領不領情,我都會把我該還的東西還完。”
“大不了就是一條命,他要就拿去。”
曲樂說罷,未等程翊作任何回答,徑直走向自己的房間。
“我累了,先睡了。”
咣當一聲,那門幾乎是拍上的。
聲音在靜謐的大廳中回響,盤旋了好幾圈才從窗口逸散出去。
程翊站在黑暗中,幽幽地看著那扇緊閉的房門,大手一伸,將漆黑的夜中唯一一點火光碾滅,沉沉自言自語道:
“我看他想要的,可遠不隻是你的命。”
時鐘一步步地走著,嘀嗒聲像夜的挽歌。
程翊站在屋中,看著窗外寥落的夜色,一邊抽煙一邊發呆。
隻聽到身後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他回過頭去,看到陸淺睡得迷迷糊糊,披著他的襯衫,光著腳就踩出了臥室。
程翊立馬碾掉手裡的煙,聊勝於無地扇了扇自己身上的煙味,走上前去。
“你怎麼醒了?”
他一把將陸淺抱起來,把她光著的腳抱離地麵,坐進沙發裡。
“連鞋也不穿,也不怕著涼。”
陸淺暈暈乎乎揉了揉眼睛,把自己撐不住的小腦袋靠到程翊的胸膛上,支支吾吾開口。
“我渴了……醒了發現你不在屋裡……”
陸淺知道程翊睡眠不好,所以有些擔心。
而且她一出來就聞到滿屋的煙味,程翊煙癮不大,陸淺從沒見過他這麼不節製地抽煙。
陸淺撒嬌一樣地抱住程翊的腰,“少抽些煙……對身體不好。”
程翊低垂下眼眸,看著懷裡綿軟趴臥著的小女人,眼睛裡四散著繾綣的柔情。
他輕輕撫上陸淺的頭,“嗯,好,以後少抽。”
陸淺聽到程翊肯定的答複,露出一抹嬌憨的笑容,蹭著腦袋朝他懷裡鑽了鑽,找了個舒服的姿勢,打算就這麼睡過去。
程翊幽暗的眼底泛起一絲漣漪,他輕拍著懷中女人的背,柔聲開口。
“如果樂樂有喜歡的人,你會怎麼辦?”
“對他……像對樂樂一樣好……”
陸淺的神智迷蒙得不行,今天玩得本來就很累,又來了月經,整個人乏得很,幾乎是在用潛意識回話。
程翊聽到這個回答,輕拍在陸淺背上的手停頓了一下,語氣沉下兩分。
“那如果這個人你不喜歡呢?”
現在的陸淺壓根沒腦子思考程翊的話是什麼意思,什麼喜不喜歡的。
她這輩子幾乎從沒討厭過誰,更彆提還是曲樂喜歡的人。
“……我喜歡樂樂、所以我相信她的選擇,樂樂從前過得好苦,隻要、那個人對她好……她……能開心我就……”
心滿意足。
陸淺回答的聲音越來越低,靠在暖呼呼的胸膛上,她覺得自己馬上就要睡著了。
程翊微怔,冷傲的眉目有些輕微的顫動。
過了許久,程翊將停頓下來的手再度撫上陸淺的背,輕哄道。
“乖,睡吧。”
月光下,隨著懷中人兒的呼吸逐漸勻稱,那張俊顏上的神情又恢複成了沾著濃烈殺意的冷傲。
程翊能接受白曜跟他玩命,但他不能接受白曜把他的那些手段用在曲樂身上。
如果他敢妄動,程翊一定會殺了他。
程翊薄唇輕啟,語調裡是極儘嗜血的狠。
“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想乾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