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機緣(1 / 1)

鐵血殘明 柯山夢 1125 字 2個月前

“為櫃頭爭得打破頭,但這一裡算下來也不過一千多兩折色。”

“兄弟勸二哥一句,六房多少積年書手,想去戶房討個差事而不能,二哥不但去了,還得了唐大人看重,那便是祖墳上冒了青煙。萬事開頭難,咱們今年做一個裡,明年便是兩三個裡,隻要唐大人看重,縣丞大人賞識,二哥存得兩三年銀子便去捐貢一個出身,待得出缺便是一個典吏,兄弟跟著二哥也有前程了。”

龐雨看著何仙崖興奮的臉歎口氣,“桐城錢糧冊上一萬一千戶,五萬八千口,田賦、役銀、各房的常例銀,給安慶府各大人和科房的羨餘銀子,壯班銀、解送銀、馬草折算銀、物料折算銀,皆要攤在其中。就戶房這十多二十號人,隻靠著毛筆算盤,也真是難為戶房同仁了。做個典吏不易,咱們做個書手也是不易。前程啥的慢慢再想,先把眼前這上千份由票寫完再說其他。”

戶房裡麵的書手隻有五名,加上幾個打雜的皂隸,從事文本工作的也不到十人,這些書手是戶房的核心人員,但也遠遠不足以完成戶房的工作,所以各人都招有幫閒。

收稅之前戶房有大量工作要做,所以龐雨雖然是新人,但因為能寫會算,也被當成書手使用。分派給他最大的工作,便是製作由票,又稱青由。

由票分為三截,一截給花戶,一截用於投櫃包銀,一截戶房留存。由票數量巨大,所以格式都是印出來的,但因為是按戶征收,每戶的數額不同,所以每戶都要手工填寫,戶房的工作量很大一部分便是這種文字工作。

查抄魚鱗圖冊的工作量太過巨大,戶房存有各鄉各裡的錢糧冊本,如果沒有變動都是照抄,如果涉及有買賣的,便要修改錢糧冊本。

龐雨在戶房學習幾天,幫其他人寫了不少,算是練習了一下。除了戶房分派的任務,還有派給他的那一個櫃,按戶房的潛規則是需要自己寫的,彆人自然不可能幫他這個新人做事。

寫完由票還需要先給各裡的銀頭,讓他們去分發給各個花戶,讓花戶知道自己這次要交多少稅,先把銀子準備好。

此時已經快到中旬,所以龐雨時間很緊迫,加之他寫毛筆字很緩慢,便隻有帶著何仙崖加班加點,感覺手都要寫斷了,連今天晚上都可能要挑燈夜戰,由不得便宜老媽節約燈油費了。

何仙崖聽到由票兩個字也有些泄氣,這種重複枯燥的工作確實很考驗人的耐心,他也停下毛筆用蒲扇扇了兩下道,“說起這戶數,洪武年間清丁口時便相差仿佛,如今還是一萬一千戶,口五萬八千餘,本朝二百餘年,桐城幾無兵災匪禍,那丁口一點不漲有誰能信,要說把丁銀入畝這事,百姓也想著占朝廷便宜,裡長、裡冊、鄉約幫著隱瞞丁口,自己兩頭吃些便宜,也虧著他們如此,我們還能少寫些,否則分給我倆便不是一千多戶,多半是都三千往上。”

龐雨搖搖頭正要說話,唐為民推開門走了進來,看到龐雨後道,“午後楊大人要去安慶府,向皮大人稟報秋糧一應事宜,命趙大人和唐某帶戶房兩人隨行,事發突然,他兩人分派的由票尚未備妥,隻有請龐小弟幫忙擔待。”

龐雨心頭罵何仙崖的烏鴉嘴,臉上痛快的道,“隻要大人分派的,都是小人分內之事,小人一定按時將由票備妥。”

唐為民身後進來的兩個書手在各自位置拿了錢糧冊子,過來跟龐雨說了還有哪些未完成,然後便匆匆離開去做準備。

唐為民在自己座位上收拾一番,帶了兩本小些的冊子,龐雨平日見過,都是些錢糧數目,帶在身邊備查的。

“楊大人來桐城不久,此次秋糧又是代理知縣,皮知府大約是不太放心,乘著秋糧征收之前,讓楊大人帶縣丞、典史往府考察。”

龐雨一聽便明白了,安慶知府皮應舉顧慮楊芳蚤新來,又是短期代理,擔心佐貳官和典史不配合他工作,為了不影響秋糧征收,特意把班子成員都叫道安慶去,當麵給楊芳蚤撐腰,好讓桐城班子團結一致把秋糧的大事辦好。

“那大人去幾日?”

“十七去,大約要與府衙戶科考察,若是戶科要讓查驗圖冊,便要得久了,路上若走得慢,來回算上大約要二十七八方得回轉。”

“縣丞大人、典史大人、趙司吏、唐大人都去了安慶府,那衙中若是有事,我等應當找哪位大人?”

唐為民一邊收拾一邊道,“大人把倉儲、獄務都托於王教諭,一般也無事,各房做自己的差事便可,你自備好由票,上次說的投櫃之事,待我回來還要與你仔細交代。”

龐雨趕緊答應了,唐為民收好東西便出了門,聽得快手房後邊的馬廊陣陣馬嘶,應是馬夫在給楊芳蚤等人備馬,龐雨送唐為民到了儀門處告彆。

唐為民不要龐雨久等,打發龐雨回了戶房。

龐雨走上堂前橋時,橋上有一個身影正在掃地,龐雨也未留意,經過時突然聽到有人說話。

“雨哥兒。”

龐雨沒想到一個掃夫會叫自己,轉頭去看,愣了一下才認出來,不由驚訝的道,“穀小武,你巡鋪社回來了…你怎地在此處?”

穀小武眼睛紅紅的,“上次王大壯派我去北峽關巡鋪社,便是十餘日,方回來便說縣學缺了掃夫。讓我把縣學掃了不算,縣衙內戒石亭至八字牆都要我一人掃完。”

“這王大壯太過分了。”

穀小武哽咽道:“若是我爹在,他王大壯豈敢狗眼看人低…”

“那…”龐雨本想請穀小武來戶房幫忙,特彆是投櫃一事自己也確實需要人手,但想到穀小武便是被趙司吏排擠出去的,自己無論如何不能把穀小武牽扯到戶房裡來,否則便是對趙司吏的挑釁了。

穀小武用衣袖抹抹淚水,看了一眼儀門方向後道,“雨哥兒無需擔心兄弟,我好得緊,上次我與你說的那機緣,便要來了。”

“啥機緣?”龐雨驚喜道,“小武兄弟你捐了吏職了?恭喜啊!”

穀小武有些惱火的道,“我就說每次跟雨哥兒說的,你都沒用心聽,兄弟此時也不想說了,下月你自然便知曉了,屆時兄弟自然也不會忘了你。”

他說完提起掃把便走了,龐雨一拍自己腦袋,“他說到啥機緣,咋一點印象都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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