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子著肉的聲音此起彼伏,受刑的四人連聲慘叫。
龐雨還是第一次在堂上看杖刑,重木做的水火棍威力驚人,每次打在四人的臀部,那四人全身都在劇烈的抖動。
行刑的人都是快班的,龐雨事前給他們叮囑過,要打得夠狠,但又不要出人命。
打板子是個技術活,特彆是有特殊要求的時候,先要確認受刑個體的情況,在過程中又要不斷觀察調整,才能達到理想的結果。
二十棍打完的時候,四人臀部血肉模糊,有三人已經昏迷過去,龐雨細細看了一下,基本達到他的要求,但好像稍重了一些。
堂上靜悄悄的,楊爾銘掃視了一圈之後,開口時比方才又沉穩了一些。
“城門乃一城之鎖鑰,萬千生民所係,豈容你等當做兒戲。
昨晚巡查兩處城樓,壯班人等紀律渙散,即便在城樓之中,也是呼呼大睡,無一人巡查城牆城門。
民亂殷鑒不遠,如此壯班何堪一用。”
唐為民出列道,“稟堂尊知道,壯班的班頭在民亂之時便擅離職守,壯班人等上行下效,民亂時非但未能保境安民,甚或乘火打劫。
究其因,正是其班頭貪生怕死玩忽職守,如此班頭豈能帶出可戰之壯班,若不嚴加整飭,日後這壯班仍是空有其名。”
楊爾銘點頭道,“唐司吏說得有理,一將無能累死三軍,這種人絕不能再讓他統領壯班。
必需勇武敢戰一心任事之人,方能擔此重任,各位有何人選推薦?”
唐為民不等其他人說話,立刻便接道,“屬下以為快班班頭龐雨恪儘職守,在民亂之時孤膽平亂,若是由他接管壯班,必能不負堂尊所望。”
“說得好,那龐班頭你便先把壯班的事情管起來。”
楊爾銘轉向旁邊的周縣丞,“周大人以為如何?”
周縣丞最近和龐雨的關係沒有以前那般緊密,但還是維持在比較好的狀態。
此時楊爾銘和唐為民一唱一和,周縣丞自然知道是做戲,但跟他關係不大,絕不會因此去得罪新知縣,連忙表示讚同。
四個血肉模糊的人還擺在堂上,這少年人居然下手比周縣丞還狠。
見縣丞都不說話,其他官員和司吏剛被震懾得不輕,大家更不敢說了。
最後兵房的沈司吏咳嗽一聲出列道,“龐班頭的才具足可當得壯班班頭,可他已是快班班頭,接受快班月餘,已大見起色,若是去了壯班,屬下怕快班又故態複萌。”
“沈司吏說得也有道理。”
楊爾銘對那沈司吏道,“所以本官說,讓龐班頭先把壯班的事情管起來,快班這邊也不要丟了。”
“這…”沈司吏欲言又止,他偏頭看了龐雨一眼,這幾日龐雨成了新知縣眼前的紅人,也去他的值房暗示過自己想要壯班。
沈司吏都明白,但兵房在壯班銀中得的常例銀最多,他也擔心龐雨掌管壯班之後,要爭奪他的常例銀子,所以才想法阻止,結果楊爾銘的意思是讓龐雨把兩樣都管著。
龐雨沒想到楊爾銘借著巡查把此事辦了,效率比楊芳蚤高多了。
但楊爾銘顯然也留了一手,他沒有明確龐雨是壯班班頭,隻是讓他兼管壯班的事情,以後萬一龐雨不如他意,隨時都可以另外任命一個壯班班頭,這樣把龐雨牢牢的拉在他一方。
不過龐雨回頭一想,就算是任命他當了班頭,以後任免也就是楊爾銘一句話,所以楊爾銘和孫先生的小心思,也沒有多大區彆。
孫先生又在楊爾銘耳邊說了一會,楊爾銘轉向唐為民道,“壯班既未足額,也未切實檢點,往年時天下太平便也罷了,如今流寇肆虐中原湖廣,我桐城地處要道,由湖廣至兩淮,此乃必經之地,流寇不來則已,一旦進入南直,桐城必當其鋒。
萬不可再輕忽處之,戶房既征了壯班銀,便要用在實處,該給壯班的工食銀,要按期撥發。”
堂中一陣低低的議論,分潤壯班銀人不少,實際上包括楊爾銘自己的常例也有部分來自壯班銀,縣丞、典史也有份,其他便主要是戶房、兵房和工房。
好在楊爾銘並未把話說死,要是說壯班銀隻能用於壯班,估計縣丞第一個反對。
所以楊爾銘用的是一個概念性的數額,該給壯班的工食銀要按期發。
那一千多兩壯班銀中,哪些該發哪些不該發,就要看戶房了。
沈司吏的臉色不太好,很顯然楊爾銘和唐為民都支持龐雨,財政撥付在唐為民手上,他肯定不會少了知縣、縣丞、典史的常例,也不會少戶房自己的,那隻能從兵房和工房下手,分得最多的便是兵房了。
想到這裡,沈司吏往對麵的龐雨看了一眼,這次龐雨卻並未與他交換眼色。
在龐雨來這短短時日,便已經發現了大明朝的不少問題,衙門征收的錢糧很多用在無謂的地方,經過了二百多年的磨合,各地形成自己的規則,沒有什麼外力影響的情況下,還可以繼續運行下去。
以龐雨此時的能力,自然沒有辦法改變規則,而是進入舊規則獲利,在衙門錢糧總額不變的情況下,他獲利就一定有人要損失,即便普通的新官上任,也會有這樣的過程。
“兵房宋澤,吏房王傑聰、鄭國臣,刑房張薦才。
都給本官站出來。”
楊爾銘大聲點了四個人的名字,龐雨聽他聲音裡麵,又有些興奮。
這四人就是昨天在堂下笑話楊爾銘的幾個書手和幫閒,楊爾銘此時要公報私仇,聲音中的興奮壓都壓不住,可見畢竟還是個少年。
那四人期期艾艾的站出來,楊爾銘一拍驚堂木,“拿上堂來!”
八個快手下去拖了四人,那四人立刻跪在地上。
“本官十四歲中進士,那是十年寒窗苦讀,院試、鄉試、會試、殿試一次次考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