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燦舊宅的照壁內,矗立著一間黑乎乎的磚房,這裡是以前的門房,民亂的時候最先就被放了火,屋頂和窗戶都燒沒了,但磚牆畢竟燒不壞,房屋的形態還在,但有兩麵已經隻剩下半截。
在壯班入駐之前,這片宅院無人看守,此時的磚和瓦都比較之前,葉家用的上好的青磚,所以周圍百姓三天兩頭進這裡撿磚瓦回家,不但房子的磚要拆,院牆的磚也拆。
龐雨在城門曾見過城外的農民整挑往外搬的,要是壯班再不來,估計就要拆光了。
壯班入駐之後在門口設了崗哨,這門房好歹能擋擋風,還在裡麵放了兩張椅子,有訪客來時候可以暫歇。
今日這門房裡麵站了二十多個人,龐雨則高坐在上首,身後站的幾人卻都是快班的手下。
龐雨獲得這個大宅院後,感覺縣衙那個值房處理事情實在不便,所以有時連快班的業務也在這裡辦。
龐雨盯著下麵人群道,“哪幾位是鐵匠?”
話音剛落,下麵噗通一聲跪下了一個虯髯大漢,他大聲哀嚎道,“求官爺饒命啊,小人都交代,統共隻收了張孺十三兩五錢銀子,他非要小人給他打一把大刀,小人老實打出來,他又拿不動了,反賴我打得不好,唯一就收了這點銀子,搶燒葉家的事情,小人真的不敢參與,小人願意把銀子交出來,隻求官爺饒命啊…”龐雨呆了一呆,沒想到一句話問出一個民亂幫凶,抬頭看看葉家門房空空的屋頂,想來是因為這個召集會議的地點有些特殊,讓這個鐵匠多了些不好的聯想。
龐雨咳嗽一聲,“你跟張孺的事情,本班頭早就一清二楚,你沒有大的惡行,今日又老實交代,你幫張孺打製大刀的事情,本班頭便幫你擔待了。”
實際龐雨哪裡知道這種小事,民亂時候黃文鼎一夥打製了不少兵器,都是在鐵匠那裡打的,桐城鐵匠基本都有份,縣衙根本沒打算追究,隻是龐雨的忽悠隨口就來,讓這鐵匠莫名欠他一個天大人情。
那虯髯大漢不明就裡,跪著對龐雨千恩萬謝,後麵幾個鐵匠見狀,連忙也跪下承認錯誤,最後都欠下了龐雨人情。
“各位鐵匠師傅都請起。”
龐雨等他們起來之後道,“今日請各位來,也是要打製兵器,卻是我壯班用的,主要是槍頭、大刀、勾槍、大斧、鐵釘,各位有哪些能做的,若是報的價錢合適,就向各位購買。”
幾個鐵匠悶頭不語,互相交換著眼神,他們正在判斷是不是衙門的又一次和買,但聽龐雨說起來,壯班似乎是要公平買賣,否則何必要讓他們報價。
虯髯大漢欠了龐雨人情,第一個躬身道,“小人會做長槍和大刀,勾槍不會做,不過小人還會蛇矛、流星錘、偃月刀…”龐雨連忙拜拜手,他見過黃文鼎一夥人的兵器,各種各樣奇形怪狀,連方天畫戟都有,多半都來自三國演義。
南直隸在內地承平已久,已經失去軍事傳統,從明初之後就沒有正經打過仗,有些衛所能按官方規格製造武備,民間鐵匠基本隻能製造常用的防身兵器,主要是刀劍一類,說到軍隊用的武器,便是走玄幻路線了。
“後麵那些暫時用不到,日後需要時再向這位師傅訂貨,還不知如何稱呼這位師傅。”
虯髯大漢從未見過官差如此客氣,事出反常必有妖,連忙又跪下道,“小人南城張記鐵鋪張滿壽。”
龐雨站起把張滿壽扶起來,看著其他幾個鐵匠道,“首先,我壯班買這些兵器,是為守衛桐城所用,也是保在場各位的身家性命,容不得半點敷衍。
其次我跟各位是公平交易,各位該賺的銀子就賺,絕不會短少各位,但打製的兵器務必按我的要求,形製、重量、用料不得偷減,而且必須按期交付。
否則各位以前給亂賊打製兵器助紂為虐的事情,我就不好擔待了。”
等幾人唯唯諾諾的答應,龐雨又對張滿壽道,“那請各位師傅一個一個到後邊,把價格報給寫字那位先生,張師傅先去。”
幾個鐵匠退到一邊,龐雨也不怕他們商量,縣城內外的鐵匠鋪不少,無論農村還是城鎮,需要鐵器的地方都不少,所以大的集鎮都有鐵匠鋪。
龐雨對著剩下的人又問道,“做鞭炮的是哪幾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