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忝任桐城禮房司吏,因龐將軍為受皇命完婚,實乃桐城禮製大事,楊堂尊指命小人前來相協,務要讓將軍婚事風光體麵。”
說話的人笑眯眯的,堂中還坐著龐家爹媽和劉叔劉嬸,龐雨則無精打采的坐在一角,龐丁站在他身後,那禮房司吏熱情的看過來,龐雨隻能擠出一點笑容回應。龐雨帶著騎兵從襄陽出發,路上用了近一個月時間,終於又回到桐城,完成他的終身大事。龐家這婚事因為有皇帝摻和在裡麵,成了桐城縣衙的一樁公事,已經脫離了龐雨的掌控,這禮房司吏就是楊爾銘派來協助的,雖然不是婚慶從業人員,但多少算個禮儀方麵的專業人士。所以現在坐在堂中的人裡,對婚事唯一沒有
控製權的就是他。司吏跟每個人都點頭致意後,又接著說道,“兩家的意思,禮儀還是按咱們民間的規矩辦,兩家已有婚約在前,問名這一節便可省去,剩下便是納征、請期、催裝
、迎親。”
屋中的人聽完都點頭,這也是明代婚禮的慣常流程,除了龐雨之外,大家都還是清楚的。
“那首要便是納征,納征尚要具書,小人得知道婚書中可有約定聘禮、妝奩幾何?”
“五十兩!”劉嬸不等其他人開口,搶先便說道,“婚書不婚書的不去說它了,兩家約定便是五十兩,一兩不多一兩不少。”司吏沒想到是女方在說話,納征是給聘禮,由男方給女方家送聘禮,女方覺得合適就接受,表示可以完婚,一般是事先議定的。明初的聘禮多用物品,在晚明基本用金銀,特彆是江南地區奢靡之風盛行,婚姻與聘禮的關係很大,時人稱為婚姻論財,金銀的數額水漲船高,一般人家五十兩也說得過去,但是按龐雨現在的
官職,至少要給到三百兩以上,五十兩太少了些。
不過女方都同意了,司吏自然也不好說什麼,當下伸手磨了墨,拿過一張二折的紅紙開始寫聘禮單。
劉嬸在旁邊站起來,探這頭看了看後道,“司吏大人,這,這聘禮,是咱家給龐家的。”司吏本未在意,隻是嗯了一聲,突然反應過來,愣愣的抬頭看著劉嬸劉叔,劉嬸有些尷尬的道,“這也是沒法子,因為那劫數,白胡子神仙說的,司吏大人也知道
,九陽氣,必須要那九陽氣才能解。”
她這一解釋,司吏更是一頭霧水,接著又把目光轉向龐家爹媽,女方給男方聘禮,不光是丟女家的臉,似乎男家更丟臉些。
龐雨的便宜老爹臉色鐵青,盯著腳下的地板隻是不做聲,龐雨的老媽把手在圍腰上搓了兩下,哎呀兩聲卻說不出什麼話來,隻得盯著龐雨。
稀裡糊塗的司吏順著他的目光轉過來,龐雨把腦袋偏在一邊,就當做沒看到。
司吏不敢去問龐雨,隻得結結巴巴道,“那,這,這聘禮由女家給,妝奩難道是男家……”此話一出,龐雨老爹恨不得鑽進石板縫裡麵去,按明代風俗,聘禮下定之後,女家要置辦女方用的奩飾品、帷帳、被單等等物品,過門的時候抬著招搖過市的一起去男家,越多就越有麵子,現在女方給男家聘禮,按理就該是龐家買了男方的用品,招搖過市去倒過門,這在此時是絕不能接受的,更何況龐雨還是威震天下
的名將,傳出去得成天下笑柄。堂中尷尬的寂靜,終於龐雨老爹忍受不了,抬起頭來氣呼呼的道,“妝奩自然還是女家置辦,聘禮不過是個免劫的法子,但龐家也是要回禮的,必定遠多過五十兩
,不會讓劉家吃虧。”
堂中噗一聲輕響,眾人回頭去看,隻見龐丁咬著嘴唇埋下頭,龐雨麵無表情的坐在位置上,不知道是誰發出的。
劉嬸此時已經容光煥發,她顧不得去追究誰在發聲,轉頭對著司吏道,“司吏大人,這就當是女家先回禮,男家再給聘禮罷了,不礙事的,就這般寫便是。”司吏不得要領,但也知道不能繼續糾纏此事,萬一惹得那一夜斬了三十個人頭的龐將軍發怒,他這麼個司吏斬了便斬了,說理都沒處說去,當下悶頭一陣寫,左
右寫的東西就這兩家人看,泄露出去的可能不大,不會影響大眾對他專業素養的評價。
好一會之後,司吏抬頭道,“聘書寫過,那下來便是請期,還是男家具書送往女家,以定下婚期,可帶禮可不帶禮,女家要管飯食。”
龐雨老爹斬釘截鐵的道,“帶禮,必不會少於五十,不,一百兩。”
堂中又噗一聲響,眾人回頭去看,隻見龐丁捂著嘴跑出門去了,龐雨左肘撐在扶手上,用手掌捂住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龐家大哥你看你客氣啥,還不都是一家人,那邊帶些吧。”劉嬸捂著嘴大笑兩聲,看向龐雨的便宜老媽,“妹子啊,那婚期便按蔣道長算的日子可好。”
半天沒說話的龐雨終於開口道,“蔣道長算的是啥日子。”
劉嬸回頭看到龐雨,把臉上的笑容收起來小心的道,“六月二十三。”
“不好,改到七月去。”
劉嬸聽得一愣,“雨哥兒這是為何啊,婚期可不敢改來改去?”
龐雨毫不遲疑的道,“白胡子神仙說七月陽氣重些,有利九陽氣破劫。”
“這六月的陽氣也足……”
龐雨不理會她,走到司吏身邊道,“黃司吏,咱們商量商量。”
劉嬸全身一抖,連忙一把拉住黃司吏,“這皇上都說話了,還商量啥啊。”黃司吏哪敢聽劉嬸的話,趕緊掙脫了走到龐雨身邊,龐雨把著他肩膀走到一旁低聲問道,“黃司吏,本官這邊還有上官密令,這完婚有迷惑流賊之效,必定要拖到
七月之後去,不能六月就草草了事,婚期必須要改到七月,你去想法子說服劉家。”這堂中龐雨唯一能奈何的人就是黃司吏,黃司吏一臉苦相回頭看看劉嬸,劉嬸不等他開口便道,“司吏大人,我家左右是不改了,你要亂改壞了皇上的好事,老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