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光第朝著秦九澤那邊低聲喊道,“秦叔,怎麼和他打?”
“不要慌,先找著他在何處。”
秦九澤蹲在地上,安靜的觀察著山林,楊光第知道那韃子箭法奇準,確實不能冒失,否則再多一個傷員,他們五人就很難繼續逃脫。
但是不解決這個韃子,他們根本就無法離開牤牛山,天亮之後驛路上清軍往來,這個韃子很容易就能招來援軍,到時同樣全軍覆滅。
現在首要是要確定那韃子的位置,否則無法發揮人數優勢,秦九澤也是在觀察那韃子的位置。
正在焦慮間,楊光第突然抬起頭,他朝著秦九澤道,“秦叔,這韃子是如何來的?”
“自然是騎馬來的。”秦九澤說到此處停下來看向楊光第,“馬定是留在靠驛路一邊,他的馬死了一匹,隻剩下這一匹。”滿達兒和標槍遊騎都看過來,他們都知道秦九澤說的意思,馬匹雖然多,但每個騎手都有自己固定的坐騎,如果隻是騎乘區彆不大,但用於作戰就全然不同了,
一般都是長期磨煉出來默契,隻需要輕微動作就能體會騎手的心意,不是短時間能取代的,沒有哪個騎手願意輕易換馬。這個韃子有雙馬,楊光第親眼看過,空馬甚至不需要牽著,就能自行跟隨,現在他雙馬已經損失一匹,無論剩下的是哪一匹,對他都極為珍貴,絕非尋常戰馬能
代替的。
楊光第爬到旗總身邊,摸到了他鞓帶上的飛斧,一把抽了出來,又取了旗總的腰刀,將自己重新武裝起來。
“看到地方一起上。”秦九澤俯下身體,對楊光第做個手勢,示意他往左,滿達兒則往右潛去。楊光第低頭看看旗總,旗總艱難的呼吸著,但仍鼓勵的微微點頭,楊光第拍拍旗總的肩膀,低下身子往左走了幾步,等待那韃子暴露後一起圍攻,隻要湊到跟前
,就算那韃子是清軍的前鋒兵,也不可能同時應付四名遊騎兵的拚死攻擊。
幾人準備完畢,秦九澤開口用蒙語高聲說了兩句,右側的滿達兒應了一聲。楊光第知道他們說的內容,是要去尋那韃子的坐騎,因為這山林中枝丫密集,馬匹怕傷頭眼,不可能進入林中,肯定在不遠的山林邊緣,他們怕那韃子聽不懂漢
語,專門用蒙語對話,逼迫那韃子現身。
林中安靜片刻,突然嘣一聲響,一支箭穿過樹林,刮動沿途樹枝上的雪粉紛飛,穿出林間後直飛向其中一匹坐騎的肩胛,馬慘嘶一聲,扭頭朝著西麵原野跑了。這個韃子方才顯然是打算困住幾個遊騎兵,剿滅他們之後俘獲兩匹戰馬,現在則改變了計劃,將他們的戰馬射傷或趕走,這樣幾個遊騎兵步行也跑不遠,他就可
以回去帶走自己的戰馬,天亮後繼續追殺。
晨曦的微光中,楊光第看到了一個模糊的人影,隻聽秦九澤的聲音大喊道,“上!”四人同時從樹後閃出,楊光第踏著林間的積雪朝那黑影急奔,右側傳來弓弦震動聲,前方的身影晃動一下,然後又停頓下來,楊光第跑動中完全看不清楚,隻是
直覺那韃子在瞄準自己,猛地往右邊一棵樹乾後轉去。
前方一聲震響,隻聽哢嚓一聲響,雪粉漫天飛舞,一道黑影擦著樹乾飛過,接著半截樹枝穿出雪霧。
由於他的轉向,那韃子倉促瞄準,但準頭依然驚人,若不是射中了樹枝,很可能直接命中楊光第,楊光第顧不得害怕,他已經接近到二十步。
右側有一個身影更快,標槍遊騎已跑到前方,那黑影扭頭往南跑動,腳後跟帶起一片片雪花。
四人朝著那黑影包夾,右側一聲弓弦響,那黑影停頓了一下,楊光第憋著一口氣飛快的奔跑,晃動的視野中,那韃子的身影在參差的林木間時隱時現。呼一聲響,器械劃破空氣的聲音,楊光第剛好轉過一根樹乾,一支標槍朝著那黑影飛去,黑影一個矮身,標槍從頭上旋轉而過,嘭一聲紮中一截橫斜的樹枝,樹
枝劇烈的抖動,上的積雪漫天飛舞。楊光第不及多想,預判那韃子要起身,跑動中將飛斧猛地拋出,那韃子卻根本沒有起身,矮著身子用腳在前方樹乾上一蹬,改變方向朝著東麵更茂密的林間竄去
,楊光第的飛斧消失在那片雪霧中。
那韃子提起了速度,在積雪的林間仍縱跳如飛,並不停的變換著方向,楊光第連取弓都來不及,腳步一點也不敢減慢。
“停下。”
秦九澤的聲音響起,楊光第停住腳步,就這麼短短的片刻,那韃子已經遠去,林木之間偶爾能看到他的身形閃過。四人相距不遠,都粗重的呼吸著,眾人都沒想到那韃子在積雪的林間能如此迅速的移動,如果再追下去,幾人的體力很快將區分出速度,便失去了圍攻的優勢,
反而會被那韃子各個擊破。
楊光第和那標槍遊騎隔得最近,兩人交換了一下眼神,眼中既有懊惱又有恐懼,方才的機會沒有殺死那個韃子,將在天亮後留下一個巨大的隱患。
秦九澤低聲道,“趕緊走。”
楊光第看著那韃子的方向,“咱們隻有一匹馬,這韃子白天會不會繼續跟蹤咱們。”
秦九澤眼睛眯了眯,白天會在雪地中留下明顯的蹤跡,又隻有一匹馬,必定行動緩慢,是跑不過那韃子的。
“他隻要一個人,如果要跟著我們,就沒法去召集人手,咱們趕緊過驛路。”秦九澤說罷扭頭就走,其他三人跟在身後出了樹林,幾人先帶著旗總和馬匹遠離樹林,然後秦九澤和滿達兒一起,將旗總咽喉暴露的箭杆掰斷一截,以免那箭支
晃動擴大傷口。
掰斷箭杆的時候,旗總滿臉漲得通紅,差點又沒喘過氣來,好在他的傷口出血並不多,他一聲不吭,隻是艱難的呼吸著。
然後幾人將地上的旗總架上坐騎,幾人一邊用力,一邊緊張的看著他,如果旗總騎不穩馬,這裡幾個人是無法帶他走的。
旗總掙紮了幾下,歪斜著趴在馬背上,左手死死抓住了馬鞍。楊光第舒一口氣,此時東方已經現出魚肚白,不遠處就是驛路,秦九澤揮揮手,滿達兒牽著馬,幾人向著微明的東方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