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0 林風的文士之道求月票(1 / 1)

沈棠:“……”

雖說小姑娘有奮發向上的誌向是好事,但自個兒並不是為人師表的材料啊。旁的不說,出言化物什麼的,自己也是一臉懵逼。

準確來說,“出言化物”並非沈棠獨有。

例如祈善他們的“星羅棋布”,創造一個小範圍適合文氣施展的舞台,將文氣化作牆垣阻擋敵人,擾亂陣型,這些也是“出言化物”。例如共叔武、半步、公西仇、翟樂這些武膽武者,言靈化出兵卒、武鎧、戰馬、武器,這些同樣也是“出言化物”。

沈棠唯一特殊的地方在於她的文氣可以化出“食物”形態,被人體吸收、化為己用。

特殊,但又沒那麼特殊。

林風跟自己學這個作甚?

沈棠準備跟小姑娘“推心置腹”。

林風顯然是有心理準備的。

她沒有直接回答沈棠的詢問——她為何要學習這樣特殊的“出言化物”——而是反問了一個困擾她很久的問題:“恕奴冒犯,郎君以為,什麼才是安身立命的根本?”

沈棠看著小姑娘因為守孝和苦修而清瘦的小臉,略有些詫異她的問題。同時又生出幾分莫名感慨,林風遭遇幾次大變,終是長大了。長大的不是年紀,是心態。

她並未隨意敷衍林風。

“安身立命的根本?”

“這個問題我得好好想想。”

經過慎重考慮,沈棠斟酌著給出答案。

“旁人怎麼回答我不知道,但我的話,我的回答應該是‘能力’——真正掌控在你手中的能力。某種程度上來說,你掌控的‘能力’越無法被人輕易替代,你的處境就越安全,根基越穩。這個回答,你能明白嗎?”

林風的眼睛出現些許的迷茫:“能力?恕奴愚鈍,未能完全參透理解……”

倒不是她的理解能力不行,而是她想不到自己有什麼能力是無法被人輕易替代的。

一想到這個,她便心慌難受。

沈棠攬著小姑娘的肩膀。

“我給你舉個例子。”

沈棠虛指著林風的小腹:“例如這裡,作為一個女子,隻要沒有先天疾病,待年紀到了能孕育子嗣的時候,便有了生兒育女的能力,這是男子所不具備的。”

沈棠畫風陡然一轉。

“但這種能力並不能成為‘安身立命’的根本。因為世上男女對半分,如果隻為了有個孩子,有一半的女子都能替代。同理,男子也一樣。如果女方所求的隻是孩子,這世上有生育能力的男子都能讓她有個孩子,為什麼非得是特定的一個人?”

沈棠見林風表情更懵,她意識到自己的話題好像超綱,舉的例子對於這個年紀的林風而言也不妥當。話鋒一轉:“舉這種例子就是告訴你,依賴與生俱來的……”

林風卻道:“奴明白了。”

沈棠愣了愣:“你明白了?”

林風點點頭道:“嗯!好比家慈她們,她們‘安身立命’的能力是家世、是替父親管理好後宅、打理好宗族關係,而非誕育子嗣。父親有幾個孩子也是庶母所生……”

沈棠心下暗暗咋舌。

林風又道:“但這種能力,顯然不牢靠……不然家慈也不會死於非命。尚在淩州的時候,家慈曾帶著奴去各家賞花,其中也不乏上敬公婆、下養子女,掌中饋一把好手的夫人,將一大家族管理得井井有條,依舊受丈夫冷落責罵,一點體麵都不給……”

越說越覺得這能力讓她感覺不到一點兒安全感,林風所圖的,也不隻是這些。

沈棠有些明白林風的不安。

“所以啊,正因為如此,你才要與你的老師好好學習。你有文氣,能凝聚文心,你的選擇遠比那些困於後院的女子多得多。”

林風搖搖頭:“還不夠。”

沈棠問:“還不夠?”

“這世上文心文士有多少?奴家還未凝出文心,不知品級、不知資質,除了性彆與郎君一樣——但作為女子這個性彆,它並不能讓奴家言靈能力強大三分!僅僅以‘文心文士’而言,這世上有多少文心文士可以將奴取而代之?這就好比女子能為丈夫生育,但丈夫要孩子,未必非這個女子一樣。郎君未來若圖大業,郎君為什麼就非得奴家不可?”

沈棠聞言,徹底愣住了。

好笑道:“你擔心這個?”

林風:“前幾日念了一篇,其中有一句——吾聞之,以色事人者,色衰而愛馳。那位夫人以色侍人,文心文士則是以‘才能’侍主而非以‘情分’侍主。郎君待奴有情,但這份情分又能維係幾時?它能讓奴‘安身立命’嗎?”

這段話著實有些大膽。

林風腦子一熱全部說出來了,說完才意識到不對勁,臉色刷得一下沒了血色,忐忑又害怕地看著沈棠。沈棠待她好,但她這番話卻有些“誅心”和“薄情”了……

可她本意並非如此。

林風心中一直很不安。

她隻是想讓自己變得特殊。

對沈棠而言,她獨一無二,能將她取而代之的人少些;放大環境,她也是特殊的,假使有朝一日陷落敵營亦能保全自身。真到那個處境,她除了靠自己的能力,還能靠誰?她哪有第二份運氣碰到第二個公西仇?

作為女性卻有文氣,這世上除了自己便隻有郎君一人,林風是真的很害怕——害怕孤立無援,害怕被其他更優秀的人替代,害怕被沈棠忽略,害怕被整個世道排斥。

所以——

林風一直在琢磨這個問題。

什麼才是安身立命的根本?

沈棠並未斥責林風,甚至沒有露出一絲不好的臉色,而是好笑地將小姑娘抱在懷中溫聲安撫。過了幾息,林風眼眶微紅落淚。

“郎君,奴並不是責怪您……”

沈棠道:“我知道。”

沈棠:“是我的回答不清楚。”

林風忍著心底的羞恥和愧疚說:“奴與老師學習治世之道,但總覺得還不夠,奴家也說不出來為什麼。奴家擔心天資有限,往後不如老師,不如各位先生……奴家實在是,實在是慚愧,竟生出這樣的心思,可是……”

可是她完全控製不住。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

因為性彆、孤立無援,潛意識將授業恩師和其他幾位先生也放在競爭者的立場。

所以,她想辦法脫困。

從這種惱人的情緒中解脫出來。

她便想到了沈棠。

或許能給她指點迷津。

沈棠並未想到林風心思會這般敏感多思,但自己年紀也不大,隻能跟褚曜交流。

抓耳撓腮,斟酌了又斟酌,又擔心言辭不當會讓褚曜和林風這對師徒感情疏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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