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理是這個道理,欒信自然也懂。
但他還有一個問題想問。
“望潮這般擅作主張,不擔心哪日會一一反噬自身?”欒信問這句話的時候,神情毫無波瀾,隻是那雙黑沉眸子帶著難解的複雜,“詬病你是個善於奉承、諂媚的佞臣?”
顧池卻灑然笑道:“佞臣又如何?”
這個反問差點兒將欒信整不會了。
他認真思索一番之後得出結論——隻要顧池不在意名聲,被人詬病佞臣還真不能對他造成任何傷害,他甚至能過得很好。當世之人的評價尚且如此,更遑論後世的評價?
“狡兔死,走狗烹,飛鳥儘,良弓藏。”欒信直直看著顧池的眼睛,一瞬不瞬,不容他閃躲隱藏,鏗鏘有力道,“望潮不怕哪日落得個這般下場?佞臣下場從來不好。”
顧池卻笑:“公義這是擔心在下?”
欒信不給予回答。
顧池也不在意。
他竟語出驚人:“兔死狗烹不好麼?”
欒信瞳孔地震:“???”
“天下定,謀臣亡。若如此,兔死狗烹倒是個吉兆。公義,擁有這樣一個文士之道非我所願。倘若來日真落得個鳥儘弓藏的下場,那也是時也、命也。”顧池眉眼不見鬱結,隻剩豁達寬舒,眼底浮現絲絲縷縷的笑意,“再者,她是主公,不會這麼做的。”
欒信隻覺得這句話又荒誕又好笑。
這是何等天真的想法?
他不敢相信這話會是出自顧池之口。
欒信淡聲道:“望潮看不透人心。”
顧池反駁說:“是公義看不懂主公。”
欒信:“……”
他估摸著也沒想到顧池會是沈棠的死忠粉。這份安利吃不吃暫且不說,欒信現在非常想知道一個答案,他問:“顧望潮,如此說來,文彥公一事,也是你授意的?”
顧池裝傻充楞:“什麼?”
欒信:“文彥公之死是你授意的?”
顧池神情無辜道:“文彥公是自儘的,怎得是池授意的了?公義可不能因為池擅作主張殺了幾個違反軍紀的兵,便將八竿子打不著的事情也栽贓到池頭上,忒冤枉。”
欒信的神情顯然是不信的。
他倏忽提及一事:“信聽聞一事——那日攻打孝城,是你下令向公西仇射冷箭的!”
細數下來,顧池下的黑手真不少。
顧池雙手攏在袖中,理直氣壯地道:“公義打聽怎麼不打聽完全呢?當日池是授意守生暗算公西仇,但城牆上的文彥公同樣命人向主公射冷箭,若非公西仇幫著擋下……”
說起這事兒,顧池便覺得牙疼。
這倆陣前互相幫對方接冷箭,怎麼看怎麼離譜,不說後無來者,至少是前無古人。
顧池目的沒達到,還惹了一身騷。
欒信鬨明白了:“所以你起了殺心?”
顧池卻鬨不明白了,問道:“公義為何篤定是池做了此事?文彥公是自儘的,文彥公發妻也能證明。分明是他畏懼秋家族長秋後算賬,心下惶惶,驚懼之下拔劍自刎的……”
欒信自然不會相信。
“贖身銀到的那一日,你命人傳話給文彥公——‘秋氏那邊送來贖身銀,明日便會派人護送文彥公一家老小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