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王太後也不準確。
高國新主上位之後還沒來得及封太後。
不過,不影響他傳達消息。
吳賢的大腦就被這句話重創了。
他隻記得腦子嗡了一下,緊隨而來的是一片白茫茫,雙眼無法視物,渾身力氣也被某種詭異力量抽空。失去支撐的四肢驀地鬆軟,若非身側之人伸手攙扶一把,此刻怕是要癱坐在地,毫無儀態可言。現在麵無人色的模樣也沒好到哪裡去:“什麼高國新主王太後!”
吳賢衝著公西仇低嗬。
不知何時,額頭沁出一顆顆細密冷汗。
他知道高國新主是哪個兒子,沈幼梨曾派人告知他高國宮變的最終結果,也正因如此,吳賢無法接受這兩隻盒子的存在。他狼狽避讓現實,拒絕承認眼前的真相。公西仇對他這副姿態無法理解——他雖不了解吳賢,也曾耳聞此人過往,知道吳賢不是個專情的。
妻妾二十許,子嗣過半百。
作為曾經叱吒一方的一國之主,擱在吳賢身上不算過分,甚至算少了——其他勢力軍閥首領沒那麼多子嗣,這隻能證明其他軍閥勢力在子嗣養育和後宅管理方麵不上心,對孩子、對孩子母親都沒關懷到位,孩子夭折率高,不代表他們後宅的女人少或是吳賢如何荒淫。
可,也僅限於此了。
吳賢跟專情忠貞之類的詞不沾邊。
此刻卻為一對母子的死訊,當眾露出這般反應,也不知是他真情流露,還是他喜歡在人前作秀。若是後者,這會兒作秀太遲了;若是前者,公西仇的腦回路又理解不了。
公西仇便用自己的邏輯處理突發狀況。
屈指彈出兩道精妙武氣。
他對武氣的控製臻至化境,化出無形的手輕輕打開盒子,露出盒子裡麵裝著的物件——兩顆首級!是吳賢再熟悉不過的模樣!
其中,女子的首級雙目輕闔,神態安祥。年輕一些的男子首級麵帶滄桑,眉宇間滿是解脫後的放鬆,仿佛死亡不是他避之不及的噩夢。從表情來看,二人之死不是外力脅迫,更像是主動求死。沈棠給親衛使眼色,讓人喊醫師過來給吳賢紮兩針,靜靜心神。
“公西仇,二人首級怎會到你手中?”
沈棠曾親口答應吳賢的求情,隻要羋氏母子不主動作死,她就放過這對母子,公西仇也不屑對逃難弱者下手,更彆說將人逼死,從時間上推算,這兩顆首級多半是他從誰手中截獲的!聽到沈棠的問話,腦子混沌的吳賢勉強找回幾分清明,驀地看向公西仇,等一個回應。
這個問題讓魏壽回答比較好。
魏壽是最先接觸首級的人。
這事兒還要從他跟公西仇奉命出兵說起,二人所率兵馬皆為精銳,沒了輜重等累贅的拖累,行軍速度可以放心大膽提到最大值。疾行小半個時辰,斥候查到前方有規模不小的陌生勢力蹤跡。再查探,這支敵軍隸屬於高國王都的禁衛軍,這不就狹路相逢了嗎?
仇家見麵,分外眼紅。
抄起家夥乾了再說!
最後沒打起來,對麵先降了。
沈棠用餘光觀察陷入自我世界的吳賢,追問:“莫不是他們嘩變,害了二人?”
一國之主和王太後狼狽逃竄,如何繼續掌控這支兵馬為自己出生入死?逃難路上這些禁衛軍不乾了,主動發生兵變,害死二人,將他們頭顱當做投名狀討好康國,邏輯上也說得通。隻是,沈棠總覺得哪裡不太對勁。
她仔細串聯已有情報,注意到一個細節——氣血會不會太重了?若兵變,在雙方力量一邊倒的情況下,不可能出現大規模死傷。
吳賢斷然道:“不可能!他們不會!”
他敢這麼說自然有自己的底氣。
吳賢可能被任何人背叛,但這一萬禁衛軍不會,從上到下都是吳賢精心準備的。
魏壽讓武卒運來一些東西。
三輛貨物摞得高高的輜重車。
輜重車上的貨物用布蓋著。
從車輪下陷的車轍來看,分量不輕。
隨著輜重車被推上來,血腥味愈發濃烈,隱約還夾雜著一點屍臭。魏壽揮手,示意人將蓋著的布揭開。待貨物露出廬山真麵目,沈棠瞳孔猛地一縮!無他,輜重成載著的不是輜重糧草,而是一具具亂刀加身的屍體。
若隻是屍體還不足以讓她如此震驚,她這些年見過的屍山血海多了去了,真正讓她失態的是他們的穿著,無一不富貴,這也意味著他們生前社會地位不錯,非富即貴。三輛輜重車全部揭開,皆是如此。
沈棠上前兩步。
有幾具甚至身著官服。
餘者不是頭戴價值不菲的發冠,便是身著文士常服,從衣裳材質就看得出這些人都有來曆。若隻有幾具也就罷了,但三輛輜重車都是這樣的人,饒是沈棠也有些意外。
沈棠隻能根據裝束判斷,吳賢可都熟悉。
“怎麼會、怎麼會……”
他口中不斷喃喃這些零散句子。
魏壽表情微妙地湊上前,跟沈棠耳語。
大軍後方還有上百輛,這還隻是一部分,剩下的全部留在原地無人收殮。魏壽深呼吸,目光觸及女人的首級,浮現深深的忌憚:“……這女人可比她男人果決太多,再大的仇也不留著過夜……倒給咱們省了麻煩。”
沈棠聽出了話外之音。
這些都跟羋氏有關係?
魏壽道:“唉,要不說慈母多敗兒。”
羋氏簡直要將他兒子“寵”壞了。
“這對母子跟高國這些世家官員有血仇。”事實證明,真不要以貌取人,彆看羋氏看著溫溫柔柔的,乾出來的事情一樁比一樁勁爆血腥。吳昭德要是有她這份狠心和果決,康高兩國這一仗還能打兩個來回,“有仇,自然要討回來,還要在生前親自跟仇家討回來。”
羋氏母子恨這些人太正常了。
“要不是他們從中作梗,也不至於王庭詔令傳不出去,各地守將不聽調令,高國更不會這麼快就走到了滅國這一步。”羋氏和她兒子腦子有病才會不計前嫌帶著這些人一起跑路。急匆匆帶這些人一起逃出王都,不過是因為王陵還沒修建好,陪葬的陶俑都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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