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哭完之後,鬱鬱寡歡;有的人,則哭完了事,神清氣爽。
李輕鷂是後者。
其實在當年那些事發生之前和之後,她都是很少哭的人。李輕鷂的身體裡好像有個開關,閾值很高。但一旦打開,總能酣暢淋漓地宣泄一番。然後,李輕鷂就進入了某種類似賢者時間的狀態,懶洋洋的,但是心境清明開闊,心情甚至也不錯。
所以她沒注意到,在聽完那句“還不是”的回答後,駱懷錚就變得沉默,維持著基本禮節,把她送出會議室。
她也沒注意到,兩個滿腹心事的男人,視線在空中交錯,他的陰鬱,他的更低落。
李輕鷂輕聲對陳浦說:“我問完了,你還有什麼要補充嗎?”
在李輕鷂一無所知的時候,陳浦已經完成了長達25分鐘的自我折磨和反省,此刻他已經可以淡淡笑著說:“沒了,你問得很好。”
難得他誇得如此直接,一點陰陽怪氣都沒有,李輕鷂挑挑眉。
兩人與駱懷錚道彆,重新上車。
陳浦自認已經進入完全職業化的、冷酷無情的工作狀態,看了眼手表,說:“8點40,正是按摩店生意好的時候,我們去找李美玲,今天把這最後一個人調查完。”
李輕鷂正有此意,說:“好,我打電話。”
結果李美玲的手機關機了。
陳浦說:“打向思翎問問。”
李輕鷂打給向思翎,但是向思翎沒和母親在一塊,說她這兩天都在忙工作沒有聯係。
“要不你們直接去按摩店吧。”向思翎說,“這個點兒,我媽應該都在店裡。”
掛了電話,李輕鷂翻看筆記本,回顧今天所有筆錄。過了一會兒,她說:“我認為駱懷錚沒有嫌疑,在羅紅民這件事上,他應該是清白的。你認為呢?”
陳浦:“我同意。”
“至於和向思翎混在一起,他說是為了商業利益,我持懷疑態度,他好像還有彆的目的。但他不願意說,往後我們再看看。”
“行。”
車裡安靜下來。
李輕鷂合上筆記本,望著前方,車水馬龍,霓虹閃爍。
過了一會兒,她悄悄往旁邊一瞄。正在等一個很長的紅綠燈,陳浦雙手都搭在方向盤上,眼睛卻沒看著路,而是看著道路上方的……
天空?
兩旁高聳林立的樓宇,把兩人頭頂墨藍的天空,切割成長長窄窄的一條。今夜晴朗,沒有雲彩,星星非常清晰繁密。
“陳浦。”她喊道。
他的反應有點慢,垂下眼睛,不再看天上,“嗯?”
“你在看什麼,星星嗎?還是飛機?”
陳浦頓了一會兒,答:“星星。”
他的眼睛一直看著前方,沒有像平時那樣,動不動就跟她眉來眼去。窗外流瀉的燈光,灑在他的側臉上,也灑在他筆直的脖頸,以及黑色T恤領口露出的一小截勁瘦的鎖骨上。李輕鷂忽然覺得,這樣的他,看起來特彆冷淡,讓人難以接近。
他忽然又說了一句:“李輕鷂,我其實也很想有顆星星。”
他說這話時,聲音很低,還有點啞。李輕鷂差點沒聽清,愣了愣,問:“你是說小時候?”
陳浦笑了笑,沒說話。
很快就到了按摩店樓下,陳浦停好車,剛要下,李輕鷂說:“等等。”
陳浦沒有抬頭,說:“還有什麼指示?”
李輕鷂從副駕慢慢把頭湊過去,陳浦往後躲了一下,李輕鷂看到他眉頭輕皺。
李輕鷂心裡沒來由有點不舒服,說:“你心情不好。”是肯定句不是疑問句。
“沒有。”
李輕鷂卻盯著他始終低垂的眼簾,他的睫毛並不是細密修長可愛掛的,隻是一根一根,黑而直,像極了他這個人,大多數時候,他其實都是硬邦邦的。
“話講清楚再走。”李輕鷂平平靜靜地說,“你心情不好,是因為我嗎?”
陳浦卻抬頭笑了,懶洋洋的樣子,毫不畏懼地直視她的眼睛:“多大臉呢?我乾嘛要因為你心情不好?為什麼?”
李輕鷂頓住。
“行了,彆東想西想,趕緊下車乾活,你不是說讓我今天早點下班回家嗎?”
他又要推車門,李輕鷂卻破天荒放軟了聲音,說:“陳小浦,你能不能好好跟我說話,到底怎麼了啊?”
陳浦沉默幾秒後,說:“抱歉,我可能有點著涼了,頭疼,還有點暈,就不太想說話。你彆在意,下車吧。”
李輕鷂一聽,伸手就去探他的額頭,他卻已推開車門,身子探了出去。李輕鷂的手停在半路,卻不知道他是沒注意到她的動作,還是故意避開了。
——
李美玲不在推拿店。
向思翎提前打了電話,店長接待了他們。店長是一位40餘歲的女性,看起來十分精明乾練,化著淡妝,非常熱情。
問及李美玲行蹤,店長說:“李總去杭州了。”
據店長說,李美玲要去杭州拜訪一個中醫推拿大師,交流學習技術,昨天一早就出發了。歸期未定。
陳浦問:“她一個人去的嗎?高鐵還是飛機?”
店長笑了一下,答:“那我不太清楚,李總隻跟我交代了一句,讓照看著店裡。她自己定的行程,我也不會多問。”
陳浦下意識轉頭,去找身旁李輕鷂的眼睛。可頭剛轉到一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