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情緒反應很激烈,一直哭,整夜失眠,非常痛苦,但是這些情緒,還是鮮活的,直接的,那時候我還有感覺。”李輕鷂說,“後來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對什麼人和事都沒有感覺了,也不覺得難過,還是失眠,每天要兩三點才睡著。有一段時間,每天早上4點38準時醒。到現在我還記得這個時間,因為每天睜眼,不用鬨鐘,就是這個時間,一分不差。
覺得很煩躁,對所有人都不滿意,又覺得所有人肯定都討厭自己。一件小事會翻來覆去想很久,非常焦慮,腦子完全停不下來,控製不住,想我哥會在哪裡,想駱懷錚在牢裡過著什麼日子,想出事的人為什麼不是我,我有什麼臉過著平靜安逸的生活?
還會莫名其妙擔心很多事,擔心出門被車撞死,擔心父母也出什麼意外,擔心畢不了業……都是些毫無邏輯的對未知的恐懼。可正因為一切都沒發生,隻是發生在腦海裡,所以找不到解決辦法,隻能白白焦慮。
還曾經……有過一兩次自殺的念頭,看到窗戶心想跳下去就什麼都不用管了,好輕鬆。不過我沒那麼瘋的,我還有爸媽,不能死,那太自私。而且哥哥還沒找到,我怎麼能死。”
說完這一刻,李輕鷂就有些後悔,不該說的。可又有一種,在他麵前變得更輕鬆了的感覺。
她望著他的眼睛,神色變得茫然。
陳浦直勾勾地盯著她,眼眶不知何時微微發紅。他伸出一隻手,湊近她的臉。李輕鷂沒動。他的大拇指先擦了擦她的左臉頰,再擦右臉頰,李輕鷂才感覺到臉上的濕意。
她說:“沒必要可憐我,說到底是我心理素質不夠強。心理素質強大的人,就不可能抑鬱。”
“說什麼傻話。”陳浦收回手,“我很開心,你跟我說這些,我保證不會告訴第二人,聽完就忘。你真的很厲害,比我原以為的還要厲害。你看你現在多好,工作出色,人人喜歡,全局最牛逼新人,還能隨手幫腎虛的人是吧?你是千裡挑一,萬裡挑一的近乎完美的人。”
李輕鷂被他逗笑了:“吹吧你就。”可又掉了滴眼淚,他又伸手用大拇指給她擦乾淨了。
“對不起。”他說。
“為什麼?”
陳浦深吸了一口氣,說:“幾個月前,我還批評你,說你戴著麵具,對待所有人,還有我。現在我才理解,那是不是你保護自己的方式?你已經在很努力地融入大家了,你明明做得很好,我卻自作聰明,非要追求什麼真實本性。我真是太傻了。那段時間,你是不是很不舒服,給你很大壓力?”
李輕鷂說:“陳浦,我可不是瓷娃娃,我是說自己不夠強,是不夠,不是不強。我既然下定決心走出來,積極配合治療,還有我媽中藥加持,就一定能走出來。那時候我是很生氣,但其實……你也幫了我。就好像吧,溺水的人,拚了全力爬到河岸邊,還剩最後一步,她猶豫了,她走不動了。這時候,你突然跑來,從背後踢了一腳。
你懂的,那之後,我反而覺得跟人交往更舒服了,好像找回了一部分曾經的自己。如果你不說,我真的都已經忘了,自己曾經想要做個什麼樣的人,想要過什麼樣的生活。而這兩者,定義了我們作為人的本身。”
陳浦豎起大拇指:“這話講得有哲理。”
“當然,那段期間,心理學的書不知道看多少。”
一番暢談,明明都是不愉快的往事,可此時,兩人都感覺到心情很放鬆,聊得也很舒服。這種感覺是淡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