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輕鷂清楚記得,那是一個略顯燥熱的夏夜,那天沒有晚自習,她坐在房間裡刷試卷。眼睛盯著那些熟悉的文字,腦子卻反應不過來。從來神思清明專注的人,頭一次體會到精神渙散的滋味。
寫著寫著,她把筆一丟,趴在桌上,眼睛睜得很大。那個人和那件事,她強迫自己不能去想,一想就是個無底洞,再堅強的少女也會沉沒。
李謹誠就是在這時敲門進的房間。
李輕鷂坐起,一副專注學習的模樣。可李謹誠是誰?從小跟她一起長大,什麼看不出來?
年輕的刑警摘掉警帽,放在桌上,撥了撥亂糟糟的頭發,又把一盒妹妹愛吃的榛子巧克力推過去。這意味著他一進家門,就直奔她的屋。
李輕鷂:“我不要。”
“乾嘛不要?”
“不想吃。”
李謹誠就沉默了,盯著她半天也不落筆寫題,他歎口氣,說:“馬上要高考了,你必須放下他,把所有精力放在學習上。這關係到你一輩子,你也要想想叔叔嬸嬸。”
他不說還好,一說李輕鷂更難受了。她從小就是懂事孩子,哪裡讓父母操心過。現在她越掛念駱懷錚,心中對父母越愧疚。
李輕鷂一直不是感情濃烈,意氣用事的人。你說她那時對駱懷錚愛得要死要活,絕對沒有。但她對他的那顆心,始終是真誠坦蕩的。駱懷錚出事太突然,也太離奇,於情於理,她都不能獨善其身,就此放棄。
可她一個高三生,隻會讀書的女孩子,能想出什麼辦法?
於是李輕鷂抬頭看著她唯一的“辦法”:“哥,你幫我再查一下這個案子,好不好?這裡麵應該有問題,駱懷錚不可能殺人,我覺得他一定是無辜的。”
以往,李輕鷂如果用這樣懇求的眼神望著李謹誠,不管那事多麼離譜,李謹誠多半也會答應下來,硬著頭皮去乾。可這回,妹妹的撒嬌也失靈了。
李謹誠歎了口氣,在不違背保密規定的前提下,對她解釋道:“醫院的檢查結果出來了,向思翎還是處女,我兩個同事親自跟去的醫院。凶器上,隻有死者的血跡和駱懷錚一個人的指紋,而且按照他的口供,承認親手砸了死者許多下,看著死者倒地。鷂鷂,證據鏈是完整的。”
他那時候不過是個菜鳥小刑警,儘管以警校第二名的優異成績畢業,乾的也都是會議記錄送取證物報告、跟在老刑警屁股後頭記筆記打下手這種活兒。鐵證如山,他是真的無能為力。
李輕鷂怔然,片刻後偏頭抹去眼淚。
李謹誠唯一見不得的,就是妹妹和嬸嬸兩個女人哭,忙扯了紙巾說軟話:“祖宗啊,彆哭了,還為了彆的男孩哭,嘿,氣死哥哥不償命啊。我是真的沒辦法,不然肯定幫你。”
“我沒事,謝謝哥哥,你出去吧,我想一個人呆著。”
李謹誠哪肯放著她一個人這樣呆著,又苦口婆心勸道:“我知道駱懷錚是個好學生、男孩,我也相信他絕對是無心的。但哪怕是正常人,也會過失犯錯。你,我,誰不犯錯?隻不過這次,他倒黴了一點,過失大了一點。你得這麼想,接受現實。”
李輕鷂固執搖頭:“我不接受,我也不信。”
那時候的李輕鷂,不懂刑偵,也不懂證據。但是她了解駱懷錚。家裡有兩個刑警,學校老師也關注著案情進展,她或多或少聽說了,駱懷錚的口供裡說,一進屋看到向偉強奸向思翎,才和向偉廝打起來。李美玲事後卻反咬一口,說駱懷錚強奸向思翎,向偉才和他起爭執。就是這兩點,令李輕鷂起了疑心。
她敢拿腦袋打賭,駱懷錚不可能強奸向思翎,她也相信駱懷錚的判斷,他從來不是個衝動的人,不會看錯,更不可能編造。所以李輕鷂認為,一定另有隱情,李美玲在害駱懷錚。
聽完李輕鷂這些話,李謹誠也有點動搖了。無他,他一直很相信妹妹的眼光和判斷。而且他知道事關人命,妹妹一定會實事求是,不會為了保護男友誇大其詞。
但李謹誠還是沒鬆口要幫她。
那個時候,李輕鷂在想什麼呢?
她那時候沒有想那麼多,她不知道這種事會有危險,也不知道,如果李謹誠和刑警隊眾人唱反調,會麵臨多大的壓力。她是真的不懂這些,以為哥哥隻是覺得太難了。
但她了解李謹誠。
一件事,或許一開始,他可能會因為難辦,或者怕惹上麻煩,不肯輕易插手。這也是人之常情,他哥也不是什麼聖父。但如果那件事,自己撞到他眼前了,或者他答應接手了,那麼他就一定會拚儘全力、排除萬難去做,絕不會推卸責任。
所以她隻要想辦法讓李謹誠答應就行。這個世上,大概她也找不到第二個人,願意為不相乾的駱懷錚去死磕了。隻有最疼她,又最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