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定軍山

「小嫣,你和羅浩在一起麽?」

莊院長掛斷了範校長的電話後又撥通了女兒的電話。

電話那麵傳來古怪的聲音。

「在呢!爸,怎麽了?」莊嫣似乎捂著手機,聲音有些含糊。

「羅浩要搞什麽鬼?怎麽我想要個位置聽柴老的公開課都不行。」莊院長有些生氣。

「羅教授把獻血的學生名單列出來,一個大階梯教室勉強能坐下。」莊嫣的聲音清楚了很多,古怪的聲音也淡了下去,模糊起來。

獻血的同學,莊院長心中釋然。

羅浩還是赤子之心,這也算是給同學們一些獎勵?

挺厚道,羅浩真心不錯,莊院長心裡想到。

算了,不跟他一般計較。

這幫孩子們幫了大忙,那天晚上踴躍獻血的畫麵在莊院長眼前揮之不去。

「我怎麽聽到有怪聲?」

「師兄帶著我們彩排呢。」

「彩排?哦,公開課上的提問。」莊院長笑眯眯的說道,「那算了,你忙吧。」

公開課麽,總要活躍氣氛,詢問一些問題柴老做答。

可問題還不能太刁鑽古怪,大學生的腦子裡都不知道想的是什麽,真要把柴老弄的下不來台,好事兒反而變成壞事。

羅浩考慮事情很周全,莊院長很欣慰。

掛斷電話後莊院長看了一眼時間。

和其他人一起去陪著柴老丶方老聊會天,問問方老有關意見。

人家畢竟是國自科基金的大佬,能來醫大一院看一圈,以後醫大一院申請國自科的時候通過率會提升幾個百分點。

這也算是一種機緣,莊院長自然不會錯過。

時間差不多了,眾星捧月一般來到階梯教室。

「老方,小螺號不錯吧。」柴老悠悠問道。

「還行。」方老笑著回答道,「秦晨帶著羅浩去刷臉,我琢磨著肯定有什麽不妥的地兒。這麽年輕就要一次過優青,以後大概率會有後患。雖然有你們這幫老東西在,這些後患不算什麽,但你們能活幾年。」

「嘿,小螺號厲害著呢!」柴老沒在意能活幾年這種話,而是眉飛色舞的說道,「你不是搞外科的,不懂當時的手術難度。」

「哦?我看醫大一的住院總沒敢動手。」

「這種時候患者家屬的意見已經不重要了,但這是老觀念,咱那時候在手術室裡想乾啥乾啥,人死了患者家屬還得放炮仗說去去晦氣。」

「不說這個,當時我在做胸外心臟按壓,產婦身體抖的厲害,小螺號在這種情況下刷刷的把子宮切掉,手法利索的很,沒有失誤。你可能覺得沒什麽難得,但我跟你說,我年輕時候頂多也就這水平。」

「沒見你服過誰,怎麽每次說到羅浩伱就眉飛色舞的?」方老有些厭煩,尤其是一想到「老黃忠」那一幕。

羅浩是真敢啊。

換另外一個人,大佬之間打打嘴仗,他敢放個屁麽?

還不是老老實實的在一邊聽著。

哪怕是協和的錢主任丶912的顧主任,在這時候都得閉上嘴。

可羅浩等搶救完之後直接搬出老黃忠定軍山斬夏侯淵的一幕。

唱念做打入不了眼,可那種生冷的勁兒卻是一般人感受不到的。

幾天過去了,方老至今還在回憶著這一幕。

真是難怪羅浩得寵,人家是真敢出頭。

「去看一眼,優青的評選小螺號就是滿分,除了年輕之外沒有任何缺點。我跟你講老方,你要是因為小螺號年輕把他給卡住,讓他再成熟成熟,我跟你沒完!」

「要你管!」

「我還就管了!到時候你要是不給理由的話,信不信我找老周一起去你家住!」柴老威脅到。

方老白眉一揚,嗬嗬乾笑兩聲。

來到醫科大學,五教外擠滿了同學,烏泱泱的,人頭攢動。

柴老對此習以為常,他的年紀丶資曆在哪上公開課都這麽多人,沒什麽好奇怪的。

畢竟當年的《外科學》上明晃晃寫著柴老的名字,從某種意義上來講,所有醫學生都算是柴老的學生。

「柴老,方老,這麵請。」醫科大學唯一的院士,張校長躬身請二位老人家進階梯教室。

範校長這種常務副校長已經上不了台麵。

二老並肩走進階梯教室,如雷的掌聲響起。

柴老抬手,往下壓了壓。

這是他的習慣性動作。

掌聲忽然消失,乾淨利索,猶如一體。

柴老一愣,看見羅浩站在講台上,一節課剛剛講完。

板書規整,投影清晰。

???

柴老和方老都怔住。

羅浩怎麽提前講課了呢?

「柴老,方老,二位好。」羅浩站在講台上,麥克音響裡的聲音傳來。

「有請!」羅浩隨即清聲吒道。

隨即音響裡傳出柴老熟悉的旋律。

呃~~~

譚鑫培版定軍山!(注)

百多年前的老唱片,旋律並不如何清晰,但此時此刻聽來卻帶著曆史的厚重。

「刷~~~」

階梯教授裡幾百同學齊刷刷的站起來,目光落在柴老身上。

老夫聊發少年狂!

一股子豪氣潮水般在柴老心底升起。

那天手術室中,羅浩隻唱了小半段,而如今卻從頭開始。

「這一封書信來得巧,天助黃忠成功勞!」

柴老隨著西皮流水的曲兒聲唱起。

熟悉的旋律,偶遇羊水栓塞產婦的急迫,急診急救時的大吼,監護儀的報警。

無數雜亂的片段出現,消失,隻有柴老瘦削的身影留在所有人的腦海裡。

「站立在營門高聲叫,大小兒郎聽根苗。」

幾百道目光落在柴老身上。

包括在外麵趴窗戶的同學齊刷刷的看著,安靜而肅穆。

「頭通鼓!」

柴老抬手。

「戰飯造!」幾百號年輕的聲音合為一體,應了柴老的下一句。

鏗鏘,激烈。

階梯教室的房頂微微顫抖,差點沒被掀起來。

莊院長傻了眼,站在後麵愣愣的看著這一幕。

是羅浩投其所好麽?

不是。

如果隻有羅浩一人應,那是投其所好,現在幾百名學生齊聲高喝……

莊院長明白為什麽羅浩連位置都不留給醫科大學和附院的領導們了。

傳承,這是醫療的傳承!

「二通鼓!」

「緊戰袍!!」

「三通鼓!」

「刀出鞘!!!」

「四通鼓!」

「把兵交!!!!」

一唱一和,唱與和連票友水平都算不上。

但那種壯懷激烈的情緒卻高漲,連階梯教授外的小鳥都被嚇走。

「上前個個俱有賞,退後難免吃一刀。」

「眾將與爺歸營號~~~」

柴老白發虯張,「爺」字咬的極緊。

散板聲響起。

譚派唱腔中此時無聲,可幾百個年輕的聲音同時喝道,「得令!」

聲震蒼穹。

莊院長想到那天晚上這幫子年輕學生排隊獻血的畫麵,眼睛似乎進了沙子。

「到明天午時三刻成功勞!」

隨著柴老最後一聲唱落下,掌聲再次響起。

柴老滿麵紅光,掃了一眼階梯教室裡的學生,大步走到台前。

他雙手抬起,微微下壓,「坐。」

幾百號學生齊刷刷坐下。

羅浩站在講台的一角,麵帶微笑看著柴老。

「感謝大家。」柴老微笑,朗聲說道。

聲如洪鐘,哪裡又見一絲老態。

「今天本來要講外科學,但氣氛烘到這兒了,給大家講一下羊水栓塞吧。」

「大家應該知道,咱一附院這幾天成功搶救了一名羊水栓塞的產婦。毫不謙虛的講,這是我的功勞,這是一附院的功勞,這更是你們的功勞。」

「在這裡,我代表我向大家致以誠摯的感謝。」

說著,柴老深深一躬。

「嘩~~~」

階梯教室裡的同學們一片嘩然。

柴老給自己鞠躬?

這是怎麽個情況?

之前的一幕一幕都是羅浩帶著他們彩排過的,大家都以為老人家一開心,隨便說幾句今天的課就結束了。

能看一看這位傳奇老者,以後同學聚會都有吹牛逼的。

柴老板來的時候,老子坐在階梯教室裡,你他媽站在外麵和校長們趴窗戶,那能一樣麽!

這就已經夠牛逼的了,沒想到在座的學生們受了柴老一躬。

都是年輕人,不知道說什麽,隻有嘩然。

羅浩麵帶微笑,這一切仿佛都在他的預料之中,毫無驚訝。

「有人說,成功救治一名羊水栓塞的產婦,足夠小醫院吹幾十年的。哪怕是協和,院網上也得掛消息。」

「這是真的。」

「而這份功勞,是我們大家的。」

柴老直起腰,緩緩說道。

同學們的臉上爬上紅暈。

「現代醫學對羊水栓塞的理解並不深,國外有一種說法叫惡魔點名。也就是不可預計,隨機抽選的意思。」

「這一戰,我們從惡魔的手裡把產婦給搶回來。換咱得說法,就是咱們一起和牛頭馬麵商量,他們把人給放了回來。」

「哄~~~」

階梯教室裡傳來喧嘩聲。

柴老並沒阻止,而是麵帶微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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