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裡的哭泣聲一直沒斷過。
茅屋內,蔣慶之和張茂相對而坐。
不是張茂禮賢下士,而是他不得不如此。
捷報一旦傳到南京,那些官老爺必然會彈冠相慶。歡喜之餘,會倍感恥辱。
南直隸多少衛所,竟坐視百餘倭寇橫行。最終要靠一個充軍的人犯指揮,這才擊敗了倭寇。
臥槽尼瑪,你讓天下人如何看我南直隸。
如何看我等袞袞諸公?
豈不是蠢笨如豬!
距離這個村子最近的官兵,便是張茂的千戶所。
而他,必然難逃罪責。
所以,他需要功勞。
而功勞必須由此戰的統籌者,眼前這位俊美少年開口確認。
此刻張茂很平靜,他在等著麾下辨認那些首級。
若是假倭,那麼,他能拍案而起。
若是真倭……
那麼,眼前這位少年便將是他的貴人。
按理,作為充軍的人犯,麵對他這位千戶官就該低頭。不說奴顏婢膝,至少該主動說話緩和氣氛。
可蔣慶之卻坐在那裡,恍若神遊物外。
果然是敢於帶著十餘雜牌軍主動出擊的蔣茂才……張茂心中暗讚。
可此刻的蔣慶之卻在懵逼。
腦海中的大鼎上,數字,它竟然變了。
斑駁的雲紋之下:276.09年。
這是增加了0.09年?
就殺了二十餘倭寇,這大明國祚就增加了0.09年。
若是有朝一日殺上那個小島,大明國祚豈不是要爆炸?
蔣慶之心中大快,剛想把注意力移出去。
腦海中突然多了一個東西。
這是什麼?
蔣慶之看了半晌,不敢置信的暗罵:“就給老子這個?”
增加了0.09年的國祚,蔣慶之本以為太少,不會有獎勵。可當獎勵出來後,卻又嫌棄一番。
——竟然是個彈弓。
大明0.09年國祚,換來的隻是一個彈弓。
真是令蔣慶之哭笑不得。
但有總比沒有好不是。
他抬眸,見張茂眼神不善的盯著自己,心中不禁一哂。
張茂帶隊姍姍來遲,此刻需要功勞來脫罪。
所以,蔣慶之默然。
身後站著的少年護衛手握刀柄,目光炯炯。
至於繩索,先前有個憨憨問為何不給蔣慶之主仆二人上繩索,被張茂一腳踹了個狗啃屎。
“蔣先生……”張茂乾咳一聲,覺得叫先生過於和氣了,“蔣茂才所犯何事?”
他隻是隨口一問,蔣慶之說道:“殺人。”
“哦!”張茂心想此子看著孱弱,卻沒想到文武雙全,他想著拉近關係,便再問,“殺的何人?”
“表兄!”
這對話沒法進行下去了。
正好此時被他安排去查驗頭顱的麾下出現在門外,張茂心中一跳。
麾下微微點頭。
看向蔣慶之的目光,頓時就不同了。
張茂起身,“茂才且坐,本官去去就來。”
“請便。”蔣慶之頷首。
看著張茂出去,孫重樓說道:“少爺,三顆頭顱的功勞可夠了?”
蔣慶之點頭,再搖頭,“按理是夠了。不過,南京那幫子官老爺不是省油的燈。要想不被人拿捏,後續還得弄些東西。”
“什麼東西?”
“殺些人,收個尾。”
“張千戶對少爺可是很和氣。”
“他有殺人奪功之意。”
蔣慶之喝了一口茶水,皺眉。
“啊!”孫重樓驚呼,“這狗東西。”
“不奇怪。”蔣慶之嗬嗬一笑,“不過,我給他十個膽子也不敢。”
門外,陳霸出現,手中拿著一隻剛烤好的烤雞,堆笑進來。
“先生,吃隻雞補補吧!”
蔣慶之乾咳幾聲,感慨這個身體的衰敗,莞爾道:“老陳,你這是想霸王硬上弓啊!”
陳霸乾笑,把烤雞放在桌子上,搓手說道:“我知先生此等大才留不住,若能聽得先生幾日教誨,下官便感激不儘。”
張茂走出去,副千戶王餘跟著出來,低聲道:“千戶,二十五顆人頭,頭發都不是新剃的,且兜襠布下的曬痕也不是新的,可見都是真倭。”
張茂點頭,王餘回頭看了一眼小院,眼中閃過厲色,“千戶,那蔣慶之竟敢怠慢您如此,若是殺了他……”
殺了蔣慶之,功勞便能由張茂主宰分割。至於陳霸,軍中最不缺的便是令下屬服軟的手段。
“你以為我不想?”張茂惱火的道:“可你沒看到陳霸看著蔣慶之的眼神,見過讀書人拜至聖先師時的模樣嗎?”
王餘點頭。
至聖先師便是讀書人心中的神靈,誰敢褻瀆他們心中的神靈,那便不死不休。
“在陳霸的眼中,蔣慶之便是他的恩師。若是我出手,除非連同那些人犯,以及陳霸等人儘數殺了……”
“千戶是說,那蔣慶之知曉千戶的心思,故而有恃無恐?”
張茂點頭,“少年可畏。”
王餘心中一震,“難道咱們就任由他擺布?”
“他不說話,便是在等我先開口。”張茂苦笑。
“此子膽子卻大。”王餘歎息。
“回去。”張茂回身。
“要不,下官去和他商談吧!”王餘決定為上官背鍋,如此,也是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