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敬的生活就是三點一線。
家,詔獄,鳥市。
他身邊的人也是三點一線。
家人,同僚和麾下,鳥市的人。
他聽過蔣慶之的事兒。
嘉靖帝的表弟,在蘇州落難了,到了京城後,和指揮使鬨的不愉快……後來據說和嚴首輔,崔駙馬針鋒相對。
僅此而已。
“你……你想見夏言!”
電光石火間,李敬脫口而出。
“對。”
“休想!”李敬冷笑,“你可信,我若是喊一嗓子,伯爺將身敗名裂。”
詔獄何等地方,蔣慶之竟想悄然潛入,嘉靖帝得知也會把這個表弟抽個半死。
蔣慶之拿出憑據。
“我在大興花了五十九貫買的畫眉鳥兒,當時見到的人不少。轉手卻四貫錢賣給了你。李敬,你覺著自己的臉值五十五貫錢?”
李敬的身體搖晃了一下,“你……”
蔣慶之叼著藥煙,卻沒點燃,“我已經見到了夏言。”
說完,蔣慶之轉身就走。
他何時見到了夏言……李敬一怔,身體巨震。
噗通跪下。
門外,孫重樓探頭看了一眼,嘟囔道:“進了我家少爺的局,你還想跳出來,做夢!”
“伯爺饒命!”
李敬絕望看著蔣慶之回頭。
“我聽聞詔獄中頗為有趣,隻是想進去參觀一番。可方便?”
蔣慶之笑著問道。
不答應,蔣慶之隻需把此事令人抖出來,李敬百口莫辯,陸炳能親手弄死他。
想到那個全家為奴的倒黴蛋,李敬低下頭顱。
“方便。”
……
雙方約定晚些在詔獄外見麵,蔣慶之走了。
裡間,李敬的娘子王氏麵色慘白的走出來,揮舞拳頭,無聲的捶打著他。
李敬抱頭挨打。
不知過了多久,王氏這才怒道:“你都說了,陸炳權勢滔天,加之嚴嵩和崔元,可橫行無忌,弄死幾個官員和玩兒似的。可你……你竟然吃裡扒外,就不怕陸炳弄死咱們全家?”
“我……為夫不得不答應。”
“去自首。”
“陸炳擅猜忌,擅隱忍,當年他跪在夏言麵前痛哭流涕,反手就和嚴嵩等人把夏言弄進了詔獄。為夫在他的眼中就是隻螻蟻,他反手即可滅了……”
“你……不認賬,對,咱們可以不認賬啊!”王氏眼前一亮。
“蔣慶之隻需令人在外散布消息,說他進了詔獄,見到了夏言……”
“證據呢?”
“那張……為夫買了一隻鳥,那張憑據……親筆所書,就在蔣慶之手中。”
“買賣……買賣怎麼了?”
“那隻鳥,價值六十貫錢。”李敬麵色慘淡。
“誰知道呢!”王氏眉飛色舞,“換一隻鳥,誰知道是哪隻。到時候眾人一看,不就是一隻普通的鳥兒嗎?”
李敬呆呆跪在那裡,王氏的心緩緩跌落,“你……”
“那長威伯把人心算透徹了,他算準為夫愛鳥如命,撿漏之後,定然會去炫耀……”
“伱去炫耀了?”
李敬無聲點頭,雙手捂臉。
“六十貫一隻鳥兒,誰會四貫賣給你?如今人儘皆知了。”王氏癱坐在地上,“我的天,這咋得了!那是陸炳啊!”
她哽咽著抬頭,卻見李敬在冷笑,“你可是想到了法子?”
“陸炳是權勢滔天,可先前那個少年你可知是誰?”李敬眉間多了狠意。
“不是說蔣慶之嗎?蔣慶之是誰?”
“陛下的表弟。”
“他難道比陸炳還厲害?”
李敬抬眸,“陸炳隻是奶兄弟,便能權傾朝野。可那少年乃是陛下親親的表兄弟……”
“若是咱們抱上他的大腿……”王氏一拍手,“因禍得福!”
李敬突然大笑。
“哈哈哈哈!”
屋頂,竇珈藍一襲黑衣。
輕聲道:“當年我曾對陸炳敬若神明。可在伯爺的麵前,他那點算計人心的本事,遠遠不及!”
她把短刀收進了懷裡。
隨即消失在夜色中。
……
是夜。
李敬再度出現在詔獄。
“咦!李百戶……”
值守的人訝然。
李敬板著臉,“指揮使吩咐,最近幾日要看牢夏言。我在家不放心,便來看看。”
他巡查了一番,見不少獄卒在懶散的聊天,也不嗬斥。
回過頭,他吩咐道:“夏言之事後,輪番放假。”
“多謝百戶!”
李敬含笑,“且去歇息,我來看著。”
等值守的人走後,李敬招手。
一個穿著錦衣衛衣裳的男子進來。
“走。”
巷道兩側掛著油燈,油燈到死不活的,映照著兩側的囚室裡的人恍若厲鬼。
“冤枉啊!”
左側的囚室中突然爆發出一陣嚎叫。
但無論是囚犯還是誰,都恍若未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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