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砸場子

深秋的兵部,不時能看到頂盔帶甲的將領進出,平添了幾分肅殺的氣息。

蔣慶之被迎了進來,直至大堂。

大堂內有十餘官員在等候。

王以旂請蔣慶之坐下,說道:「當今大明看似太平,可九邊之外異族蠢蠢欲動。說實話,我有殺敵之心,卻無殺敵之力……」

這是開場白。

官員們看著和王以旂並肩坐著的少年,心情很是複雜。

若說來的是個宿將,或是武勳,他們會覺得理所當然。

宿將經驗豐富,武勳家傳淵博。

可眼前的少年,卻才將從蘇州府來京城不到一年。

而且據聞隻是個秀才。

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這便是說讀書人手無縛雞之力。

至於用兵……秀才用兵,那是送人頭。

但眼前這位麵色蒼白的少年,卻活生生用兩次大捷打了天下讀書人的臉。

「我兵部隨時都得準備應對九邊變化,若是朝中需要,還得提供諮詢。倘若出了偏差,誤人不說,誤國之責,誰能擔得起?」

王以旂看著眾人,眼中有告誡之意……昨日得知此事後,兵部有不少牢騷。

有人說不如請九邊大將,他們更熟悉邊情。有人說京城的武勳一抓一大把,此等人彆的不行,祖輩傳下來的經驗卻不少。

王以旂知曉這些人不滿此事有兩個緣由,其一,蔣慶之是嘉靖帝的表弟,道爺是士大夫們的死敵,恨屋及烏,蔣慶之自然也是大夥兒眼中的對手。

其二,蔣慶之太年輕。

在場的最年輕也得三十多歲,身為兵部官員,邊情丶用兵等武事都是自己的本職和本行。可如今卻要一個十多歲的少年來給自己上課。

這就如同一個老儒接受一個少年童生給自己啟蒙一般,讓這些人覺得荒謬。

當然,最要緊的還是丟人。

所以王以旂出聲告誡後,便微笑道:「今日還請長威伯不吝賜教,晚些我請客,不醉不歸。」

蔣慶之拿出藥煙在手中把玩著,「接到邀請後,說實話,我本不想來。」

王以旂的老臉有些掛不住了。

那些官員也坐不住了,有人冷哼道:「大言不慚。」

「原因何在?」蔣慶之仿佛沒看到這一切,「我兩度前往西北,第一次去大同,見到那些將士畏畏縮縮,麵對數百敵騎竟不敢出擊。我不知這是為何。」

他緩緩說道:「第二次我去了太原,太原白蓮教謀反,整個太原衛被滲透成了篩子。大明的錢糧,為白蓮教養了一衛人馬。」

這是活生生打兵部的臉。

王以旂感受到了許多埋怨的目光。

這便是你請來的先生?

他這是來給我等上課,還是來打臉的?

「山西官兵畏敵如虎,兵部可知?」

「太原衛當年曾被白蓮教李福達掌控,兵部上下可知?」

蔣慶之兩個問題拋出來,見眾人默然,便說道:「我想兵部自然是知曉的。既然知曉,為何沒有應對之策?」

王以旂乾笑,「長威伯,這是長久以來遺留……」

「所以便可置之不理?」蔣慶之毫不客氣的打斷了他的話,目光轉動,看著這些官員,「恕我直言,自從九邊防禦建成之後,整個兵部上下都彌漫著一股叫做高枕無憂的心滿意足。」

他看了王以旂一眼,「若是這等心態無法祛除,今日本伯說的再多,你等也隻會當做是耳旁風。」

原來如此!

一個官員低聲道:「這便是兵法啊!」

王以旂撫須微笑,心想這是先給一巴掌,讓這些官員支棱起精神來,然後再授課,可事半功倍。

果然是長威伯,用兵了得。

他不知道,蔣慶之這番話有一半是對他說的。

曆史上俺答率大軍南下,直抵京城,險些滅了大明。罪責誰都有,但兵部首當其衝。

王以旂便是第一責任人。

所以蔣慶之先敲打了一番,才說到了九邊邊情。

「你等心中的九邊邊情,想來是偶有襲擾,但總體局麵大好。」

這是兵部和朝中每年年底總結的味兒。

——當下大明的局勢不是小好,而是大好。

「可我看到的卻是異族鐵騎縱橫九邊,九邊將領躲在城中做了縮頭烏龜,能不動就不動。我不知這樣的九邊防禦有何用處。」

蔣慶之問,「可有輿圖?」

輿圖屬於國家機密,但兵部自然是有的。

有人去取輿圖,有人問道:「長威伯,按照你的說法,我大明當下已然是岌岌可危嘍?」

說完,此人還顧盼自雄的看著同僚們,想獲得讚同。

「就是,九邊這麽些年可不就是這麽過來的?也不見俺答南下。」

「俺答若是敢南下,九邊出兵包抄他的後路,他難道不怕葬身中原?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眾人大笑。

空氣中充滿了快活的氣氛。

可蔣慶之沒笑。

官員們看著那張譏誚的臉,笑聲漸漸止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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