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犯蠢的人
「徐階突然冒頭,且是反對蔣慶之。元輔,我怎麽覺著他這是在示好咱們?」
值房裡,崔元喝著茶水,有些愜意的道。
嚴嵩正在批閱奏疏,嚴世蕃在逗弄著一隻貓兒。
嚴嵩抬頭,揉揉眼睛,說道:「徐階此人低調,可咬人的狗,它不叫!」
嚴世蕃抱著貓兒,不屑的道:「老徐總以為低調便能通行無阻,可這幾年爹沒少盯著他。」
「不過,我聽聞陛下想增加宰輔人數。」崔元說道,看著有些悻悻然。
前漢的官場規矩就是沒規矩,外戚也能秉政,也能宰執天下,以至於外戚為禍。前漢之後,前唐也是如此,於是政變就成了家常便飯。
到了前宋,帝王和臣子們達成了共識,防火防盜防外戚,於是外戚從政之路就徹底斷掉了。
大明亦是如此,崔元能以駙馬的身份參與朝政,但身份卻很是尷尬……不是宰輔,不是重臣,隻是值守西苑的近臣。
「徐階有希望。」嚴世蕃撫摸著貓兒的脊背,貓兒的脊背順滑的跟著他的手塌陷,挺起……
「徐階若是入閣,元輔這邊壓製他不在話下。」崔元說道:「不過他此次反對蔣慶之,就不怕那個賤種和自己翻臉?」
……
「你小覷了蔣慶之,這隻是政見不同,他若因此和我翻臉,那在天下人的眼中便是跋扈。」徐階溫和的道。
「可此人難道不跋扈?」周夏通過論戰窺知到了蔣慶之的一些觀點,頗為不滿。「此人尖銳且好殺,在大同之外築京觀駭人聽聞。我敢打賭,他必然會因此對侍郎不滿,從此敵視侍郎。」
「侍郎。」
門子來了。
「何事?」
徐階問道。
「長威伯府有人求見。」
「請了來。」
「是。」
門子走後,周夏冷笑,「看,這便來了。」
來人是個護衛,進來後說道:「我家伯爺請徐侍郎晚些去看一出戲。」
「什麽戲?」
……
「這是在打臉!」
陳品坐在門檻上,對隨從說道:「明皇不斷斬殺大汗使者,便是想通過打臉大汗來彰顯自己的無上威嚴。可看看明人九邊麵對大汗鐵騎的無可奈何,就可知這是色厲內荏。」
隨從蹲在側麵,「那明皇會如何處置咱們?」
陳品淡淡的道:「出使之前,我便已把生死置之度外。」
叩叩叩!
有人敲門,隨從心中一緊,緩緩走過去,仿佛是去赴死。
門開,外麵是個鴻臚寺的小吏,側身指著裡麵,「伯爺,陳品便在裡麵。」
伯爺?
陳品眯眼看著門外,腦海中想到了大同總兵府外,射殺自己隨從的那一箭。
「有勞了。」熟悉的聲音傳來,陳品緩緩起身。
蔣慶之走進來,見陳品清瘦了許多,便問道:「在此可還習慣?」
「階下囚,沒什麽不習慣的。」
「大同一彆,沒想到再度相見卻是這等場麵。」蔣慶之擺擺手,「弄了酒菜來,今日我和陳先生痛飲。」
陳品的身體微不可查的顫抖了一下,然後笑道:「斷頭酒?」
蔣慶之負手看著院子裡,默然不語。
隨從卻腿軟了,跪下嚎哭,「我就不該來,不該來啊!」
……
「在何處?」
翰林院,徐階問道。
「俺答使者幽禁地。」
護衛微笑道:「我家伯爺說了,徐侍郎可以不去。」
——不去,從此就不必去了。
這是一次選擇。
你徐階第一次冒頭就給了我蔣慶之一悶棍,這是要站隊嚴嵩嗎?
若是,你自可不必來。
周夏冷笑,「這是逼迫!」
徐階先出手,蔣慶之反手就是一招,接不接?
不接他人還未入閣,就多了一個對手。
徐階淡淡的道:「正好,最近也想看看戲。」
……
酒菜就擺在院子裡。
今日風小,桌子下麵放了個炭盆,烤的人暖洋洋的。
酒是好酒,菜是好菜。
陳品自覺這是斷頭酒,於是便酒到杯乾。
而在大門外,一輛馬車上,胡宗憲和徐渭也在喝酒。
「伯爺這一手極妙,那陳品以為是斷頭酒,酒到杯乾。」胡宗憲舉杯喝了一口,見徐渭已經連乾了好幾杯,不禁歎息,「你喝慢些。」
「喝酒就要一個暢快。」徐渭大喇喇的拿起酒壺,仰頭就灌。
這廝總是這般無禮……胡宗憲腹誹,卻眯著眼,很是愜意。
宦海無情,步步驚心,胡宗憲早已習慣了提防外人,時日久了,神經緊繃太久,這人的精氣神耗散太多,導致疲憊不堪。
而徐渭是唯一能令他徹底放鬆的人。
徐渭放下酒壺,肆意打個酒嗝,「許多時候人不懼死,不過,當死不死後,這人心思就變了。」
「變得怕死了。」胡宗憲笑道。
「人善變。」徐渭說:「我敢打賭,若此刻陳品的妻兒在,他定然會跪地嚎哭,祈求活命。」
「伯爺讓咱們等著徐階,可這人怎地還不來?」胡宗憲掀開車簾看了一眼巷子,隻看到兩個護衛。
他放下車簾,「徐階這份奏疏上的時機不對,有些示好嚴嵩之意。」
徐渭冷笑,「他看似在闡述自己的立場,可他蟄伏多年,為何以前不動,卻在伯爺建言放開與俺答部交往之時冒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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