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3章 這是我家

夕陽下,殿外看著一片金碧輝煌。

殿內,蔣慶之舉杯,「臣其實是個胸無大誌的人,一家子無病無災的,能吃飽飯,有地兒住就夠了。可這世間萬事啊!它不由人。」

蔣慶之這陣子是真的疲憊不堪,喝開了之後,話匣子也就打開了。

「您說墨家好不好?好!可那些人為何要反對?不就是覺著自己的利益被觸動了嗎?偏生用什麽墨家一言不合拔刀相向來反對……我還想拔槍相向!」

蔣慶之感受了一下腰肋那裡的手槍,有些蠢蠢欲動。

「後悔了?」道爺問道。

「以前後悔。」蔣慶之打個酒嗝,覺得自己越喝越清醒。

「以前臣隻想著為大明國祚做些事,至於彆人的死活和臣哪有半文錢關係?可……哎!」

蔣慶之喝了一杯酒,覺得越喝越順口。不禁暗自想著什麽時候卷一些宮廷玉液酒回家。

他眼神都有些迷瞪了,再度舉杯,「道爺,請。」

黃錦捂臉。

道爺不動聲色喝了。

蔣慶之說道:「可後來……我這不是看著您一個人孤零零的可憐。呃!」他打個嗝,吃了一片宮廷涼菜,「還有兩個皇子,長樂……陛下,您說這人為何就這般矛盾呢?一邊說這事兒和我無關,一邊又忍不住出手……」

道爺抿了一口酒水,「是啊!」

那些年他也是如此。

「後來臣就這麽一步步越陷越深,如今就這麽……嘿嘿,被綁定了。鼎爺……呃!道爺,您說我這是不是作繭自縛?」

道爺看著他,眸色溫和,「不是。」

「我就說什麽來著……」蔣慶之指指道爺,笑容可掬,「彆人不懂我,道爺定然懂。其實,是我實在是看不下去了!」

蔣慶之突然把筷子一拍,「這個大明處處危機,可那些蠢貨卻視而不見。」

「他們視而不見,可你為何要出手?」道爺問道。

蔣慶之楞了一下,國祚的事兒在腦海中轉了一道,竟然消散了。

他微微歪著頭,很認真的想了許久,然後很認真的說:「這是我家。」

……

「去問問夫君為何還沒回來。」

李恬看著昏暗的天色,有些不安。

黃煙兒去了前院,回來後說道:「胡先生說了,伯爺人還在西苑,讓娘子無需擔心。」

「最近京衛之事鬨的沸沸揚揚的,夫君處在風口浪尖,讓我如何不擔心?」李恬揉揉眉心,這陣子她實際上也在焦慮。

娘家先前讓人來傳話,說二姑爺最近風頭太盛,沒事兒兩口子去莊上休養一陣子也好。順帶帶個娃回來。

李恬知曉娘家在擔心什麽。

「伯爺回來了。」

蔣慶之醉醺醺的回來了。

「弄了醒酒湯來。」李恬吩咐道,然後扶著蔣慶之進來,「這是誰灌了夫君?」

「自己。」蔣慶之坐下,身體後仰靠著椅背。

醒酒湯喝下去,蔣慶之昏昏欲睡。

「夫君得罪了儒家,如今更是得罪了那些武勳和將門,這竟然是遍地皆敵了。」李恬苦笑,「我倒是無所謂,可以後孩子們咋辦?」

蔣慶之睜開眼睛,抓住了她的手兒,輕聲道:「安心。在孩子們長大之前,定然大局已定。」

「誰的大局?」李恬問道。

「天下!」蔣慶之抬頭,眼中的醉意消散大半。

「夫君沒醉?」

「誰都沒醉!」

蔣慶之閉上眼,「我睡一會兒,子時末初喚醒我。」

……

這一夜許多人在等待消息。

「蔣慶之出宮了。」

「可曾沮喪?」

「不知,不過……看著是喝醉了。」

「竟然無事?」

呯!

不少人家的書房遭殃。

嚴嵩在值房裡歎道:「陛下對蔣慶之的寵信……為父也不及。」

嚴世蕃說道:「畢竟那是陛下的表弟。」

「帝王眼中無親情。」嚴嵩拿起毛筆,「彆以為什麽親情真能讓陛下手下留情。一次兩次也罷,三次四次那便是尋死。」

嚴世蕃問道:「那蔣慶之此次堪稱是冒大不諱,陛下為何不出手?」

嚴嵩揉揉眼角,有些悵然的道:「為父也不知。」

……

深夜對於道爺來說便是白天。

他負手站在蔣太後的畫像之前,輕聲道:「那孩子狡黠,佯裝醉了,借著酒意吐露心聲。不過那些話朕聽出來了,不是假話。」

畫像中的蔣太後看著慈祥,當初畫這幅畫像時,她曾笑著說再活三十年,為道爺帶孫。

可十年不到她便去了。

「那孩子手段有時候太過激烈,幾次三番讓朕為難。此刻想來,他這是在試探朕的底線。若是朕不容,他定然會選擇疏離。」

「您說過舅父的性子好,可這好性子的爹,卻生出了個看似平和,實則骨子裡的傲氣比之夏言也不差的孩子,這是為何?」

道爺笑了笑,「他用樹敵無數來告訴朕,朕重情,他更為重情。您說,這娃和朕較什麽勁呢?」

「您說過帝王無情,是啊!什麽情義在江山社稷之前也得往後靠,否則便是昏君。可朕……」

嘉靖帝伸手觸碰了一下畫像,「朕終究做不了那等冷情冷性的帝王。許多人在猜測朕如何能容忍慶之,錦衣衛稟告了不少,讓朕發噱。」

「其實就一個緣由。」

「那孩子用真誠待朕。而朕,也用真誠待他罷了。」

……

陸炳在半夜時請見。

「陛下,京衛昨日安然。」

嚴嵩等人也來了。

嘉靖帝看著幾個近臣,說道:「府軍右衛嘩變之後,朕令長威伯清理京衛諸將,許多人大概覺著再無後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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