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8章 聯手
海門衛城前,陳勃跪在地上瑟瑟發抖。
蔣慶之目光轉動,「本伯此行本有巡查南方衛所之責,這一路行來,看著南方官兵糜爛,本伯恨不能殺幾個罪大惡極的,以震懾諸衛。可仔細想想,這一切從何而來?從文官而來。」
陳勃不敢置信的抬頭,「伯爺!」
「土木堡之敗後,文官打壓武人成了慣例,動輒呼喝責罵。誰願意衝著彆人賠笑討好?誰願意被人罵為看門狗?是爺們都特麽的憋了一肚子火氣。」
「可這火氣啊!麵對這天下的士大夫們卻隻能憋著。憋一憋的,就把原先的武勇儘數憋成了齷齪,憋成了窩囊廢!」
「伯爺啊!」陳勃雙目含淚,一方麵是聽出了蔣慶之並無殺自己之意,另一方麵蔣慶之一番話說到了他的心坎上。
「下官也不願蠅營狗苟,下官也曾想馬革裹屍。可每當下官鼓起血勇時,卻隻看到了漂沒。那些糧餉從上麵發下來,漂沒三成便算是上天開眼。有時甚至會漂沒五成。無錢無糧,下官看著麵黃肌瘦的兄弟們……這如何去廝殺?」
陳勃淚流滿麵的看著蔣慶之,「下官也曾質疑過,被上官斥之為糊塗。且要下官此後謹慎些,否則一旦被那些人知曉,下官怕是沒什麽好下場。不是去蠻荒之地,便是被尋個由頭罷官,乃至於被處置了。伯爺,沒人為咱們說話呀!」
蔣慶之默然。
唐順之歎道:「這大明就靠著這些官兵護衛,能維係到幾時?」
徐渭淡淡的道:「荊川先生有所不知,在士大夫眼中,武人便是一群送死的短命鬼。若是有外敵入侵,驅趕他們去送死就是了。再強大的異族,麵對著一群不怕死的短命鬼,他也得怕了不是。」
「可我看到的卻是畏敵如虎。真要有異族入侵,便如慶之所言,一觸即潰。那些人啊!」唐順之搖頭,「從根子就壞了。」
「咦!」徐渭訝然,「荊川先生也是如此看嗎?」
唐順之點頭,「那日我與慶之談及了當下的教育,我說根子在儒學,慶之卻說根子在人。爭論許久,慶之問讀書為何,我說自然是為這個天下做些什麽。可慶之卻再問,先生們如何說的。我竟無言以對。」
「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嗬嗬!」徐渭怪笑道:「伯爺說這是從小就給孩子們灌毒,長大了人人都是貪腐能手,都是挖大明牆角的好手。就這麽一個教育法,這個大明不亡才見鬼了。」
「得從根子去改!」唐順之歎道,「可談何容易。」
「荊川先生,既然從頭再來頗為艱難,那為何不另起爐灶呢?」徐渭盯著唐順之。
「另起爐灶。」唐順之一怔,「墨學?」
「沒錯。」徐渭一邊觀察著他的神色,一邊說道:「我墨學宗旨是以機械革新改變大明,以儒家所謂的奇技淫巧改造大明。」
「那麽治國之道呢?」唐順之問道。
徐渭撫須笑道:「治國之道……伯爺曾說過,所謂治國之道,實則便是內政外交之策,也就是態度。對內,我墨家追求的是儘可能讓百姓越來越富裕,但不可忽視這裡。」
他指指太陽穴,「要讓每個百姓知曉,這個大明是所有人的大明。為此,教育必須先行。」
「那麽對外呢?」
「對外?」徐渭神色古怪,「這事兒還是荊川先生自己去問伯爺為好。」
「為何?」唐順之見蔣慶之拍拍陳勃的肩膀,便知曉這場收攏人心的大戲快結束了。
蔣慶之不可能四處樹敵,陳勃此人雖說膽子小了些,可和九邊大軍看著數百敵騎不敢出擊相比,敢於派一百騎出來的陳勃已經算是不錯了。
矮個子裡拔將軍,雖然顯得寒磣,但在當下的大明,蔣慶之彆無選擇。
「伯爺的那些話,說實話,我聽著都覺著……」徐渭眯著眼,「伯爺說是星辰大海,可在我聽來,那是屍山血海!」
「你說的我越發感興趣了。」唐順之可不是迂腐之輩,心學傳承到了今日,無論文武,唐順之都敢說自己在心學中無人能及。
學以致用,在這位心學大佬的身上展示的酣暢淋漓。
陽明先生文能開辟一宗,武能平定一方。
而唐順之便是他這種文武雙全的真正繼承者。
「伯爺,請!」
陳勃起身。
一行人進城,隨即蔣慶之就先安頓了下來。
剛換了便衣,唐順之就來了
「荊川先生。」蔣慶之坐下,「恕我無禮,這一路趕的太急,如今腰酸腿疼,咱們就彆弄那些虛禮了。」
「正該如此。」唐順之也覺得如此正好,他坐下,孫重樓帶著人送來了涼茶。
「這天氣小心脾胃。」唐順之知曉些醫理,看得出蔣慶之有些先天不足的意思。
「這邊還好,隻要不起風就不算冷。」蔣慶之喝了一口涼茶。進入秋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