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對,下一秒,又互相錯開,仿佛兩人從沒對視過。
對方隔著人群朝他點了點頭,謝豫川斂眸微微頷首,那身影旋即轉身悄然隱沒於人群之中。
身後的謝武英還沒察覺到他六哥身上細微的變化,仍遵照謝豫川的交代,讓謝文傑等人打起精神,周圍人多口雜,說不好會發生何事。
官兵分兩隊左右押解流放,熊九山帶著兩位副手在前方壓陣,碰到不懂規矩試圖靠近的人,一聲警告,二聲可能就是鞭響。
幾下子就再無人敢往前靠了。
大梁朝流放罪犯,一般發往三個地方,東南蒼島、北地寮州、西南攰嶺。
自京出發路程大概2000裡到4000裡不等,三個流放之地各有千秋,但唯一的共同點就是人煙稀少,偏遠荒涼,生活條件極其艱苦。
流放節點,朝廷多選在春初秋末之際,以不誤農事和國事為要。
大梁朝曆來還有個不成文的習慣,北地的犯人喜歡往南邊發配,南人驅北,主打一個生活習慣不適應,苦上加苦,折磨加倍,以儆效尤。
隊伍裡大半的南人,對北方的嚴寒冷冽究竟如何艱苦,路上會遇到什麼性命攸關的困難,眼下還沒有一個清晰的認知,隻覺得一路太辛苦了,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命活著走到目的地。
鬆江鎮,是北去寮州的必經之地。
城裡的人已經習慣,時不時有官差押解流犯路過。
但往常多是押解一個兩個,或者十個八個,路過城中不著急趕路,還能在城中住下歇腳。
然而,此次長達一百多人的流放隊伍,還是比較少見的,因此聞信兒出來看熱鬨的人不少。
來運街兩側,主街巷道裡很多人駐足打量,尤其是一些曉得此次流放隊伍裡有謝家奇事的人,更是東瞧西看忙著跟周圍人打聽,謝家的人在哪兒呢?
看熱鬨的眼神和盯人的目光,有很大的區彆。
謝豫川掃過左右,低頭輕哼了聲。
該來的總要來,他也想過,興許那些人的耐性沒這麼差。
事實告訴他,他還是高估了他們。
連個小小的鬆江鎮,都不想讓他們謝家人好好過。
隊伍勻速向前,前邊女眷走了一天,此時已經累的渾身發軟,後麵的男犯也好不到哪兒去,一個個在後麵萎靡不振,費力拖行。
剛出京城的流犯,在普通百姓眼中可憐兮兮,但在鬆江鎮上這些老油條子的店家眼中,那可就說不好誰可憐。
有店家腦子活絡,上前跟差爺們套近乎,宣傳著自家的買賣好處,一向長袖善舞的客棧掌櫃的,帶著店裡的夥計,舀著水去給官爺送溫暖。
一百多號人呢,裡麵總有些富貴人兒吧,他們手裡要是露點什麼貴重之物,能頂小本買賣大半年的進項,要是再把官爺們打點好,不知能不能多賺倆錢。
眼睜睜看著一筆上好的買賣從眼前溜走,生意人看了多心痛。
“大人們要不要在小人店中歇一宿再走?城外離著驛站還有好遠的路程,最近天冷風寒,不如打尖住下,好酒好菜還給能官爺們燒點熱水暖暖身。”
一個個爭先恐後,看那些神情萎靡不振的犯人們,眼睛都搶紅了。
趁這些人還沒出丘陵關之前,多賺一個是一個,不然,等出了關,沒人看著了,那些押解的衙役官兵可不會心慈手軟了。
明知希望渺茫,但商人們也不想放棄,往北要走上千裡呢,出關前不得備點東西?
搞錢才是正經事!
塗嫿也是這麼覺得的!
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