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鬆江鎮時,因為意外狀況,流放的隊伍裡也曾發生死傷情況,但是那個時候,因為正好就在縣城裡,死了的流犯,有鬆江府衙照會。
如今行在途中,凍死倆人,要麼就得留塊能證明身份的地方就掩埋或者丟棄,要麼就得像現在這樣,把死人一起帶著。
走了這麼些天,所有人也是第一次,同時跟著屍體一起流放,亡人在最後麵,像車上的貨物似的無聲無息躺在那裡。
來自同類無聲的寂靜,對其他流犯們心理上造成的壓力一目了然。
行走大半日,隊伍裡鴉雀無聲,所有流犯沉默而麻木的一步一步往前走,後背上像是扛了沉重的東西一樣,瞬間感覺自己的生命,仿佛也會隨時就消失了。
就像那兩個已經死透了的人。
就連範五那一群混不吝的渾人們,今日的猥瑣之言和手腳也少了大半。
物傷其類,秋鳴也悲。
不少流犯見此,對後麵的路程也沒信心。
人就這樣,但凡還有一絲心氣,再難捱的事,也能咬牙挺一挺,或許挺一挺就過去了。可是一旦心裡那根再堅持堅持的弦斷了,再輕的鴻毛,也能瞬間將人整個壓垮。
流犯們的心思亂了,走起路來東倒西歪的,甚至有人走著走著,突然情緒崩潰,想要逃跑的,剛瘋兩下,就被警覺的解差們抓住,在一眾流犯麵前一頓毒打,殺雞儆猴。
這樣的嚴厲處罰,也隻能震懾一時。
人心一亂,總是有這樣、那樣的意外發生。
堅持不到半日,還沒到晌午放飯,一群差官們,一路盯人盯的火冒三丈。
也不僅僅是盯著那些突然情緒上頭的犯人,還有一些因為對未來心生恐懼,而突然身體抱恙的流犯們。
不少人突然之間就病了。
有的人上吐下瀉,有的人受寒發熱,還有一些人,乾脆就腿軟走不動路了。
因為心理受了刺激而走不動的幾個人,是真的走不動了,差官們無論如何毒打,腿也沒勁了。
解差們氣壞了。
當著眾流犯們的麵破口大罵的也有:“又不是沒見過死人!都給老子在這裝熊,是不是?路程還長著呢,自己不爭氣,甭怪老天爺收人!各人有各命,真不想活了,你以為你們死了能全乎人的帶著,彆做夢了!”
“想全須全影的到寮州,自己爭點氣!”
這一番話,還真有幾個人聽進去了,躺在地上緩了好半天,踉踉蹌蹌地爬起來,哆嗦著腿肚子,勸著自己,死也要是個囫圇人的到寮州。
隊伍裡的狀況,超出了熊九山的預料。
下麵的人來報,他才知道,自己下令將那兩具屍體一起帶走,對其他流犯的影響有這麼大。
但,熊九山聽完之後,並沒有任何想要改變決定的意思。
身旁有經驗的老衙頭,也是同樣的想法:“這樣也好,讓他們這群人早點適應這種事情,是個好事。將來路上的危險多著呢,自己不顧著點自己,咱們可看顧不過來。”
熊九山看了他一眼,沒說什麼。
他的本意不是這個,但也不能否認對方說的也有一定道理。
習慣獨立解決問題的熊九山,也覺得憑那些流犯的萎靡狀態,後麵的事故出的會更多。
儘管這趟差事,當初離京時,上差就提點過,路上死的人多點也不怕,上麵的心裡都有數,關鍵是這趟差事,不能亂,不能節外生枝,更不能出意外的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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