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洵放下筷子,慢悠悠的說:“我唯一的願望,就是我們的皇上能萬萬歲。”
趙禎也放下筷子,饒有興趣的問:“為何?”
蘇洵指著蘇軾說:“蘇軾性格直爽,容易得罪人,當今皇上仁孝治國,寬容溫和,蘇軾必定有一番作為。”
青蓮不屑的看看蘇洵,好像你兒子一定能高中一樣。
趙禎接著問道:“那蘇澈呢?”蘇洵笑容滿麵的答道:“蘇澈雖然學業差一點,但是他為人圓滑,總是可以自保的。”
趙禎接著問:“你對當今皇上就如此信任?”
蘇洵歎了一口氣:“如果說為了兩個兒子,當今皇上,自然是最好的皇上,如果為了國家前途,我還是有一些意見的。”
趙禎認真聽著:“請說說。”青蓮和誌澤同時緊張起來,蘇老爺子,您可千萬不要亂說啊,就算皇上仁慈,萬一一生氣動怒了,那怎麼收場啊?
蘇洵不認識皇上啊,他隻當趙禎是個有見識的貴族而已,直言不諱的說:
“當今皇上,仁慈但是看得並不長遠。北宋經濟得到了全所未有的輝煌,得益於皇上的包容,提高商人地位,大力發展科技,國民生活有了大大的改善。
但是長遠來看,皇上的眼光還是有點短淺了。”
青蓮和誌澤冒虛汗了,這能說?青蓮忍不住提醒道:“今天是家庭小聚,你們說國家大事,不太好吧。”
趙禎知道青蓮的擔憂,滿眼柔光的說:“沒事,就是探討而已,你不必擔心。”
青蓮隻好低下了頭,皇上是一定要聽實話啊。蘇洵的民族大義澎湃了,哪裡還聽得出青蓮的弦外之音,鏗鏘有力的說:
“皇上最應該關注的邊關與朝廷內訌問題,可是他偏偏忽視了。
邊疆現在看似穩定,遼國與西夏現階段得到了和緩,但是沒有真正化解,我們在和平盛年,應該加大兵力和武器的發展,可是當今皇上,卻隻關注文化的發展。
幾句詩詞,幾份傲骨就能保證國家無恙?一個國家,經濟越發達就越危險,不加大防守,這些經濟,能守得住嗎?”
青蓮偷瞄皇上,蘇洵說的很有理,可皇上是否能接受這麼犀利的言辭?
趙禎認真聽著,蘇洵繼續說:“再說內訌,皇上一直反對拉幫結派,可是朝廷偏偏又莫名其妙的形成了幫派,一些官員認為被貶是榮耀,是因為自己敢說實話,是正人君子。
還能得到文人前所未有的尊重,樂此不疲的糾結在對錯之中不能自拔。一些官員雖然手段不太光明磊落,卻正是為了保住國家主權,卻讓其他人覺得是小人。
如此,內訌越來越強烈,皇上身在其中,看不到危險,反而以為言語自由,可以聽到不同聲音,卻沒有發現。當官員心思都在爭鬥之上,誰還會去考慮國家的發展?
當然,這種弊端不是一天兩天就能發現的,可是幾十年,上百年以後呢?居安思危才是長久之計。”
青蓮和誌澤的額頭都出汗了,可是其他人都聽得津津有味,包括不懂朝廷的誌錦也發表了自己的意見:
“蘇老爺子,你說得很好,舅舅經常教育我,對付奸猾的人,自己要更奸猾。
比如我舅媽,為了抓住賣人參的秦管家,就讓懷雄舅舅扮演買參的人引蛇出洞,一下子就抓住了。
如果舅媽拿什麼大義去感化秦管家,估計幾十年都感化不了。辯論是沒有用的。。。”
誌錦還要說,被誌澤踩了一腳,誌錦疼得叫起來:“哥,你踩我乾什麼,我沒有說錯啊,你們讀書人就是沽名釣譽。”
話一出,誌澤又狠狠的踩了誌錦一腳,誌錦才乖乖的坐下來了。
趙禎臉色有些發白,他端起酒杯,悶悶的喝了一口,半分鐘後,才對蘇洵說:“老爺子,這是我幾十年來,聽到的最真誠的言論。”
蘇洵也喝了一杯酒:“趙公子,今天我說的是酒話,就是閒聊,也不必在意,像我這種老古董,永遠也不可能見到皇上。
但願我的兩個兒子,以後有機會進入朝堂,做一個真正為國出力的人,而不是天天去爭鬥自己的地位與榮耀。”
趙禎緩和了半天,心情也平息了不少,他舉起酒杯,對蘇洵說:“有你這位父親教導,你的兩個兒子定不會差的,來,我敬你一杯。”
蘇軾和蘇澈也舉起了酒杯,蘇澈為難的笑道:“趙兄,我父親難得碰到可以談政治的知音,今天多說了幾句,您可千萬不要傳到皇上耳朵裡去了。”
在蘇澈的心裡,趙壽舉止優雅,衣著顯貴,對政治也有見解,定然是與朝廷有關聯的大人物。
趙禎哈哈一笑:“蘇澈,你以為我是那種小人嗎?今天隻是酒後之言,絕不會有任何影響,你放心,來,我們為蘇老爺子的高論喝一杯。”
青蓮斜看了一眼蘇澈,心裡暗罵,傻子,還用傳嗎?他聽得一清二楚了,以後讓你們吃不了兜著走吧。
誌澤一直都不吭聲,他實在不知道應該說什麼,趙禎見他拘謹,便笑著對青蓮說:
“誌錦雖然說話粗俗,也很有道理,估計是廖靖教得好。不過誌澤這孩子,還是那麼嚴謹自律,應該跟他爹爹挺像的吧?”
青蓮看看誌澤,笑著對趙禎說:“可不,他爹爹科考多次都無果,所有希望就寄托在他身上了,這孩子也是自律得很,考不上,大不了跟他爹去做私塾先生啊。”
趙禎看著誌澤,意味深長的說:“不可,誌澤思維那麼縝密,朝廷也很需要他那麼細心的官員為老百姓辦事的。”
此話一出,青蓮高興極了,她抑製不住喜悅的看看誌澤,這是皇上也暗地裡告訴他,他考上了。
誌澤聽了,自然是心知肚明的,隻是臉上依然淡淡的。
青蓮站起來給趙禎敬酒:“能考上就最好了,我們廖府,就沒有一個當官的,都被人踩腳底下去了,雖然誌澤是宇文家的,也是我們廖府的外甥不是?”
趙禎驚訝的問青蓮:“還有人敢踩你?開著皇後娘娘掛名的女館,誰會去踩你啊。”
青蓮臉一黑,一口酒灌下去了,沒有人敢踩我?踩得最厲害的,就是你親家李夫人。
一桌人又開始舉杯交盞,無論是政治經濟,也是隨心所欲的交談。
趙禎發現,在青蓮家裡吃一頓飯,能了解所有老百姓的生活狀態,比大殿上那些官員支支吾吾的托詞,真實多了。
吃完午飯,青蓮又備了茶桌和糕點,讓他們吃茶解酒。
趙禎給青蓮遞了一個眼神:“我可以去看看你做茶的地方嗎?”
青蓮會意了,皇上應該是想單獨了解徽柔的情況吧,便起身說:“做茶的地方很簡陋,您要是感興趣,我帶你去看看。”
其實蘇洵對做茶也感興趣,隻是喝醉了,躺在茶室的坐炕上,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