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透過雲層落在黃河岸邊。
綿延數十裡的冰層,在陽光下折射著刺眼的光芒。
急匆匆趕來的漢王,在親兵的幫扶下爬上了碼頭一側的山坡,蹲伏在遠離冰麵的那一側,眺望著遠處岸邊那片冰雕林立的碼頭。
隻看了一眼,他便不忍的閉上了雙眼。
太慘了!
他這個久經沙場,見慣了死活的戰將也忍不住撇過頭去。
一個個鮮活的人被封在冰塊裡,他們還保留著生前最後一刻的動作,大多都在撕扯著身上的鎧甲跟衣領,有的甚至還在抬手擦汗...一副很熱的模樣。
跟應天府裡,每年冬天被凍死的流民們一樣。
當然,關心流民可不代表他這個漢王仁慈,那會兒單純的為了給他的好大哥添點麻煩。
可現在,看著這些凍斃在冰封中的將士們,他有點理解大哥那時候看自己的心情了。
但他心痛可憐這些將士,誰又能理解他?
為人子,眼睜睜的看著殺父仇人到處流竄,怎麼忍的下去?
可繼續追上去,萬一十萬大軍都抵擋不了那孽龍,一戰儘沒的話,大明國本因此都會被動搖。
大哥那裡也不好交代。
漢王想思考一下接下來該怎麼做。
可剛閉上眼,映入眼簾的便是冰封的碼頭跟失血而死的親爹,兩幅畫麵在他眼前交相浮現...一時間漢王的臉色變的格外難看。
漢王在思考,周邊的親衛,乃至隨行的道官麵麵相覷,然後又默契的低下頭
而與此同時,越過黃河,在廣袤的黃土高原上,
正駕馭著白雲向著治水衝刺的張珂,突兀的一道刀光擦著他腳下的白雲刮過,激蕩的氣息震破了腳下的白雲。
雖然在下一瞬,白雲重新凝聚,將張珂正在下墜的身軀重新托舉了起來,可看著下方,那座聳立在山間的廟宇,他略一沉思揮散了白雲墜了下去。
對方應該是衝著他來的,躲藏,無視都不太管用。
這一刀為的就是將他逼迫下去,而且下落的過程中張珂也在觀察著,這座簡單的隻有一進的小廟,他的神念並沒有感知到明顯的惡意跟陷阱。
“老朽是這關帝廟的廟祝,老爺今早發了話,說這會兒會有一位水神老爺路過此地,特叫老朽在門前恭候。”
“尊神,老爺有請,可否進門一敘?”
老舊的廟門前,一個有些羅鍋的老人看著從天上來的張珂,擠出了一個和善的笑容。
隻是久在深山之中缺乏跟外界的接觸,他這個笑容隻牽動了一側的臉龐,而另一側還是一副憂愁的模樣,半哭半笑看著有些怪異。
張珂眉頭微蹙,看了眼廟門上的牌匾,雖然破舊但依稀還能辨彆出關帝廟三個字。
視線越過老頭,張珂看到了正殿內那坐在椅子上持刀撫須的神像,視線上移,那泥塑的眼睛竟主動一動跟張珂對視到了一起。
一抹鋒銳的刀氣,夾雜在煞氣中撲麵而來。
張珂站在原地,避也不避的硬接了這一下。
看著這剛來到他麵前就被身上的水汽自動衝散的氣息,品味著其中稀缺的香火張珂鬆了口氣。
剛才那一道刀氣直接擦破了他的腳皮,他還真被嚇到了。
可落下來之後,才發覺是自己想多了。
一個建在荒郊野外的關廟,
雖說裡麵的神是正兒八經的關羽,但香火匱乏,祂又有幾分力氣?
更何況,現在的關羽可還不是以後的關聖帝君。
從魏晉,南北朝一直都作為鄉野祭祀存在,直到大宋,廣封諸神才被抬成了正祭,大元發揚光大,在明朝才從配角的位置上脫出來,有了自己的專祀。
而那也是明朝中後期的事,至於所謂的關聖帝君那得等到帶清出世了。
現在的關羽,雖然也是正神,但說實話也就那樣。
在張珂神念的感知下,他的位階也就勉強【六品】,而且由於這廟香火匱乏,他真正的戰力能不能達到【六品】都得打個問號。
三刀?打兩下的力氣應該有,總不至於一碰就碎,那也太沒排麵了。
當然關羽廟這天底下也不隻這一座,張珂也僅口嗨這一座廟,真碰上香火旺盛的廟宇,他相應的也會謹言慎行。
覺察到這兩位暗中的爭鋒。
老廟祝挪了挪腳,微微讓開了身子。
但他剛挪開腳步,就聽到身後‘碰’的一聲,扭回頭就發現老爺供桌前的香燭倒了,心想著要趕過去扶起來,不然這要是被燒找了
老爺的廟宇這天底下多的是,可他這糟老頭子就這一片兒落腳地。
他剛轉身,又停在原地,一張滿是溝壑的臉上表情變幻莫測。
時不時還偷看張珂兩眼。
驚訝,害怕,還有一種被分享了大秘密的竊喜。
???
隔著十多米,張珂看這老頭跟變臉一樣,一會兒一個顏色。他知道這是廟裡的那位正在跟這廟祝溝通,要這老頭做個傳聲筒。
畢竟正神不上身,上身非正神。
脫離了孤魂野鬼的行列,成了正經祭祀的神靈,關羽也得遵守這一點。
可張珂又不是凡人,有什麼話不能直接說?
嗯,他隻是單純想節省時間。
絕對沒有浪費對方香火的陰詭心思。
等了他一盞茶的時間,張珂才聽到了一聲冷哼,而這時雙目無神的老廟祝才恍然初醒。
他剛回過神,就看到對麵那位眉清目秀的老爺突兀的掏出一根玄色的...脊骨?
舉手一揮,脊骨爆漲。
他臉色猛的一變,沒敢等這位真把手落下來,匆忙跑出廟門,噗通一聲跪在地上:“老爺,砸不得啊老爺,萬萬砸不得!”
“聽小人一言,您這打下去,用不了一月,馬上您就得走啊!”
一句話,張珂愣住了。
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廟祝,再看看正殿裡一動不動的泥塑,目光來回打量了一陣,緩緩放下了手中的魔骨。
趴在地上,
看著出現在視線裡的骨頭,廟祝鬆了一口氣。
差一點,差一點老漢就沒家住了。
好在他這麼大年紀了,腦袋還一如既往的快,而且這位也不真的是肆無忌憚,隻要有破綻,那就有的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