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那位餘永俊同學表現得跟兩人都熟絡,但想來還是不太習慣跟老師在同一個房間呆太久的。
大概也就是跟喬喻又聊了七丶八分鍾,他便提議喬喻跟他一起去三樓找人玩。
喬喻在打聽了那個餘偉昨天並沒有出現在三樓後,便委婉的拒絕了。
考慮到可能有潛在經濟利益的情況下,他倒不介意去觀察一下競爭對手。
至於玩—
跟幾個同齡小屁孩有什麽好玩的?更彆提還都是同性彆。
畢竟這次他來瀟州是參加比賽的,不是為了交朋友的。有那時間,不如在房間裡看看書,養精蓄銳。
「怎麽不跟那個餘永俊一起下去跟大家熟悉熟悉?』
小胖子出門後,蘭傑忍不住問了句。
做老師接觸最多的就是學生,百分之九十九的學生,都更喜歡跟同齡人在一起,抗拒跟老師單獨在一起。
他還真挺說異喬喻沒接受對方的邀請,
喬喻古怪的看了蘭傑一眼:「有什麽好熟悉的?明天競賽就結束了,後天就各回各家了,華夏十四億人,下次還能不能再見麵都是未知數。而且那個臭屁的家夥又不跟他玩,了解直接競爭對手的機會都沒有。」
蘭傑證了愜,不過想到那天校長跟他說的話,又覺得合理了。
這家夥果然骨子裡就是個冷漠的人,
「所以你這麽拚還是為了小裡巴巴的獎金對吧?喬喻,有個問題我很想知道,就是你大概什麽時候會不把對金錢的追求放在第一位了。」
蘭傑突然問道。
雖然一心想要賺錢沒什麽不對,但蘭傑覺得他還是有必要幫喬喻樹立起正確的金錢觀。能夠更客觀的看待錢這種東西。
他不希望喬喻因為對金錢的太過貪婪,而在未來錯失一些機會。
喬喻古怪的看了蘭傑一眼,想了想,說道:「蘭老師,你小時候沒人天天勸你家裡去申請低保這種東西吧?
蘭傑想說點什麽,但終於沒開口,隻是下意識的搖了搖頭。
喬喻笑了,說道:「這就是了,我們成長經曆不一樣嘛。你可能一直都不怎麽缺錢,夠花就行了。但我不一樣,錢對於我跟我媽來說可是立身之本。」
「我的意思並不是錢不重要—————」蘭傑想要解釋。
卻被喬喻直接打斷:「我懂的,蘭老師。但沒有錢的話,樓下的好心人或許會每頓都賞給我們孤兒寡母兩個饅頭,但一定沒人甚至不會有人容忍,有人頓頓給我們端上兩碗新鮮鮑魚,您說是吧?」
喬喻用戲謔的語氣說出的這話,把蘭傑驚到了。
一個十五歲的孩子,有著數學上的天賦便也罷了,隨口一句話,還能直指社會一些最純粹丶最本質的東西。
這種小孩是怎麽教育出來的?
他今年三十多了,都想不出這種話來。
於是房間裡陷入沉默。
蘭傑歪著頭,腦子裡不由自主的浮現出喬曦那張臉,該不能都是這個女人教的吧?
孩子這麽小,就讓他知道這些不太合適啊!
所以所謂的育人到底該怎麽育呢?
責任心爆棚的好老師陷入沉思。
喬喻則自顧自的戴著耳塞,看著影片。
這個時候刷題已經沒什麽用了,不如多了解一些知識,擴寬知識麵。
就這樣,喬喻看完了一個教授講解的知識點,扭頭看了眼旁邊的床,發現老好人還在那兒傻傻的發呆,好像還有些抑鬱的樣子,覺得有些奇怪—·
「咳咳,那個蘭老師———.」
「啊?」回過神的蘭傑扭頭看向喬喻。
「你不用擔心,其實我也不是那種特彆貪財的人!起碼我很有底線的,違法犯罪的事情,我肯定不會做的。不瞞您說,我還專門去圖書館看過最新的刑法典呢,包括最新修正案裡的內容。尤其是涉及到經濟犯罪的內容,我都大概了解。
雷區絕不會碰!』」
喬喻試圖讓老好人把心放回肚子裡,但聽了這話卻讓蘭傑更覺得心驚膽顫。
他總覺得喬喻這樣的家夥去研究某部法典,往往會促進相關立法的進步。如果隻是倒逼修改法典還好說,但法律這東西,如何理解丶如何釋意,相關工作者可是有著一定裁量權的····
於是連忙說道:「賺錢其實沒什麽不好的,但不要以法律為基礎。你大可以對自己的要求更高一些,以道德為基礎。「
「那就更沒問題了,您也知道我道德與法治考了57分呢,哈哈-———」喬喻又找到機會強調了一次,笑得很開心。
不過看到老好人那一臉嚴肅的表情,喬喻終究還是收了笑聲,神態也認真起來。
「好吧,我知道有時候我的一些做法很過分,但沒辦法啊,蘭老師。其實我也不是貪財,但人總需要安全感吧?我媽注意力很容易分散,幾乎沒法工作賺錢,我們兩個總不能真就靠低保生活吧?
所以如果說什麽時候我會不再把賺錢放在第一重要的位置,大概就等到我們的存款能給我跟我媽提供足夠的安全感那個時候吧。」喬喻很認真的回答道。
願意回答這個問題,代表著他對蘭傑的認可。
換了個人,問他這種問題,喬喻大概理都不會理。逼得急了,最多回一句,
關你屁事。
主要是喬喻覺得這個世界上純粹的好人這種生物太值得珍惜了,反正他從小接觸那麽多人,這麽純粹的好人不多。
其他大都是嘴上好人,最讓人稱道的付出無非是慷他人之慨。
但蘭傑這人不太一樣,他是真舍得把自已那份兒拿出來,而且還拿得特彆真誠,不求名,不求利,嘴上更不會到處說那種。
就連兩個笨學生,晚餐隻吃了包子他也要管。還直接拿兩百塊分出去,也不知道盧嘉跟馬宇飛那兩個家夥還沒還。喬喻覺得以蘭老師的性子,大概都不記得這事了。
正想著要不要提醒下老好人,幫他挽回點損失的時候,蘭傑突然說道:「彆看那些東西了,不如我們聊聊天吧。』」
如此正式的請求,讓喬喻感覺有些不太適應,猶豫了一下,才問道:「聊什麽?」
「隨便聊,你最開心的事情,你的家庭,你的一些想法。如果你願意的話,
還可以聊聊你的父親。」蘭傑坦然且冒昧的說道。
說白了,現在蘭傑感覺所有問題都出在這個男人身上。
有一個完整的家庭,喬喻肯定不會變成現在這樣。讓他根本無法苛責一個沒有父親,還要養家的孩子。回過頭想想,父愛的整體缺失,沒有安全感似乎才是正常的。
「我生物學意義上的那個爸爸啊———」」
喬喻想了想,然後隨口說道:「我還沒出生他就出國了,這麽多年也沒聯絡過,也不知道死沒死,都不知道從哪聊起。不過聽我媽說那家夥當年成績也挺好的,說是托福考了117,還申請到了對麵學校的國際學生獎學金呢。」
蘭傑木然,果然啥好都不如基因好。
喬喻今年十五歲,也就是說他生物學的父親出國大概是2009年前後,那個時候雖然英語已經流行,但好的外教大都集中在燕北丶臨海這樣的大城市。
托福成績的構成是閱讀丶聽力丶口語跟寫作各30分,能考117意味著喬喻父親的英語能力已經接近母語者的水平。如果拋開一些文化細節跟理解方麵的差異,
不誇張的說,甚至比母語國不少本科生的英語水平都要高,
起碼在閱讀文獻跟學術交流這塊,必然是要遠遠超越許多英語母語國本地大學生的。
蘭傑了解這些是因為他真考過托福,而且隻有87分。
倒不是為了出國,而是當年他考本校研究生的時候,如果有托福或者雅思學術成績更具優勢,這是直接寫進雙旦大學研究生招生章程裡的。
他甚至還記得當時學校的要求是托福成績要求不低於75分,或者雅思學術類成績不低於6分。他選擇考托福是因為雅思學術類考試難度更大。
托福117分這種逆天成績,蘭傑簡直想不出都是些什麽人才能考出來。更彆提按喬喻的說法,那個時候他父親應該也才剛剛高中畢業,而且人還是在星城這種二線城市。
是的,雖然現在很多人在炒新一線或者準一線城市的概念,但在09年那會,
星城絕對夠不上一線城市的標準。
父子兩個,都特麽逆天了!
對了,那個媽媽也不是省油的燈。
能夠在無法控製注意力的情況下,還能自學幾門語言的人,智商肯定也不會太低。
一家三口,都逆天!
「所以你心裡其實挺恨他的,對吧?」壓下心頭的羨慕情緒,蘭傑又問了句「那倒也不會覺得多恨,但挺期待他能倒黴是真的。就是那種如果能知道他過得不好,我就會很開心的感覺。可惜不知道他在哪,生活得好不好。不過他那種極致的利己主義者,估計過得也不會太差。
這個世界不就這樣嘛,吃不得虧的人,往往還真不會吃虧。那些講理的地方,更喜歡講理的人是沒錯,但那是因為講理的人往往願意讓步而已。好人有好報隻能是對未來的期待;不要臉馬上能變現才是活在當下。」
喬喻也平和的回答道。
這讓蘭傑有些異,他本以為聊到父親這個話題,這還孩子會失態。
顯然,他又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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