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說著,舒合當真把她領到一扇半開的人防門前。
離門口還有一段距離時,就能聽見裡麵正在嬉笑的聲音,等舒合領著路元清走進去,又戛然而止。
這個房間很大,布置著許多張單人床,大約有一半的床位上都有人,裹在厚厚的被子下,或坐或躺。
其中,有一張床位旁,額外聚著一小群女人,不知在聊些什麼,剛才的嬉笑聲應該就是她們之間發出來的。
隨著她們的進門,這些人全都紛紛看過來,謹慎地審視著路元清。
舒合笑著朝人們打個招呼,便帶著路元清先走到室內唯一一張辦公桌旁,拿出一個餐盒放在上麵:“老師,路小姐來了。”
桌邊坐著一個大概六七十歲的老人,坐得筆直,正借著手電的光,翻看一本極厚的冊子,全然沒留意兩人進門,直到聽見舒合的聲音,才摘下老花眼鏡,在椅子上轉過身。
李醫生的頭發剪得極短,兩鬢已白,看起來精神卻很好,上下打量一番路元清,主動伸出手,直入主題地問:“你好,路賢清還好吧?”
伸出來的這隻手,皮膚上已經生出一些稀疏的暗斑,但握手時,力氣一點也不小。
舒合那種風風火火的性格,好像都能在她身上找到原型。
路元清回答了她的問題,又把臨出發時哥哥囑咐的問候帶到。
知道自己經手過的病人恢複良好,李醫生這才露出見麵以來的第一個笑,招呼舒合領著路元清隨意看看,自己便轉回身,再次沉浸到那本冊子裡去了。
從始至終的表現,都完全隻是一個醫者仁心的老人而已。
依然根本扯不上什麼“進度”。
舒合那邊,則繼續把帶過來的餐盒分發給房間裡的其他人,同時朝路元清解釋道:“在這裡的,都是剛投奔過來,在外麵受了傷的人,還沒安排宿舍,先集中在一起接受治療。”
如她所說,隻要是能動彈的傷員,在接過餐盒時,都會朝她連聲感謝,神情懇切,有幾個狀態好一些的,還會朝走在她身邊的路元清同樣微笑致意。
當舒合分發到聚在一起的那一小群人時,人群簇擁中,走出來一個女人,神情倨傲地朝路元清挑挑下巴:“你就是舒姐常說的那個空間異能?”
路元清不置可否地點頭。
眼前這人非常年輕,一張娃娃臉,眼睛又大又圓,頭發剪得跟狗啃似的,都擋不住那份洋溢的青春味道,在文明時代,估計最多隻到大一新生的年紀,個子也比路元清要矮半個頭,此刻昂著腦袋,試圖做出一副鼻孔看她的表情,反而顯得有點滑稽。
但更不和諧的地方,是她的左手。
大約是為了方便處理傷口,她左臂上的衣袖全都被裁掉一半,露出光禿禿的手肘。
整條小臂不翼而飛,隻剩下一個猙獰而巨大的傷疤,不知是被什麼東西從肘部齊根咬斷。
可即便身體殘缺,女人眉宇間也沒有半點陰鷙,甚至仍然能在她眼底找到那種大學生特有的清澈愚蠢。
在路元清打量她的同時,她也在打量路元清,然後依然挑著下巴,卻燦然一笑,抬起右手:“我叫許鴻英,以後嘛,我就是舒姐的保鏢。”
路元清剛要回握過去,又被她第二句話說得皺了皺眉,手伸到一半便停下來。
緊接著,許鴻英輕聲提醒:“小心。”
被加強過的警覺霎時在腦內炸開,牽引著路元清迅速收回右手。
隨後,一陣金屬在空氣中震顫的聲音才傳進耳中。
銀色的能量鼓動,數支十幾厘米長的利刃在許鴻英的右手指節上彈出,隨著她下一個揮拳的動作,狠狠劈下!
“小許,住手!”舒合在旁邊急得大聲喝止,卻又沒能力插手打斷,隻能眼睜睜看著寒芒吞吐,刀鋒瞬間逼近路元清!
然而,路元清卻像已經預判到她的攻擊一樣,就在這同一刻,撤步側身,甚至在避開刀刃的同時,還有餘裕抬起手,去擒許鴻英的右腕。
以她的力道,即便是空手,也能輕易折斷人類的腕骨。
不管許鴻英手上冒出來的刀刃是什麼東西,手腕骨折後,自然都不能再用。
可在下一秒,她又猛地抽回手。
隻見那截纖細的手腕上,竟然也憑空冒出一柄更長的利刃,從腕骨開始,擦著許鴻英的拳頭生長出來,冒著鋒銳的寒光。
要不是路元清收手收得快,隻怕連手指都要被削斷幾根。
見狀,許鴻英挑著的下巴總算放下來,驚訝道:“你反應好快。”
嘴上雖然在誇,她手上也絲毫沒停,緊追著路元清撤開的步子,欺身過來,右拳再次挾著利刃,重重砸向她麵門!
許鴻英出拳其實毫無章法,渾身都是破綻,哪怕光憑上一世裡學的那些損招,不靠屬性加成,路元清也能有許多製服她的辦法。
但這人的能力在近身格鬥中太占便宜,她每每剛要挨上許鴻英,就不得不在新冒出的利刃麵前硬生生停住動作,一時束手束腳,竟然被一連逼退好幾步。
路元清心念電轉,手掌虛握,又瞥見對方那隻殘缺的左臂不知何時也抬了起來。
“鐺——!”
隻聽一聲金鐵交擊的脆響,唐刀斜橫在身前,同時接住兩抹寒光!
這一回,路元清半步沒退,反而是許鴻英被震得朝後栽倒。
她整條左臂都籠罩在銀色雲霧之中,能量繚繞,原本空蕩蕩的左肘上,更是如同刀臂一般,延展出一柄接近一米的長刀,隨著她的栽退,刀尖在水泥地麵上刮過,霎時濺起一連串火花。
許鴻英拄住左臂這柄刀,踉蹌著站穩身形,隨即雙眼晶亮地看過來:“這就是你的異能吧,那我可要認真了!”
說完,寒芒吞吐,她左臂一振,再次揮刀撲來!
她那張娃娃臉上甚至還噙著見獵心喜的笑,心神正在為接下來一場酣暢淋漓的對打而興奮起來。
然而,預料之中的長刀交擊之音並沒有響起,許鴻英隻覺得眼前一花,剛才始終都隱隱落在下風的路元清倏忽就逼近自己眼前,她手中那柄唐刀也已悄無聲息地搭在自己的刀臂之上,一纏一絞,隻聽“當啷”一聲,自己那把刀臂便被齊根斬斷,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