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門從外麵打開,在已經西斜的太陽下拉出長長的投影,路元清踩著影子走進來的步調,甚至算得上悠閒。
院子裡一切都和她幾天前離開時一樣,積雪上沒有任何彆人的腳印,當時留下的防禦道具全都沒被觸發,小樓正門的鎖也仍舊好好兒掛在上麵。
關院門,開鎖,上樓。
直到踏上二樓的地板,她才勉強把每一步跨得更急一些,看似匆匆地行走起來。
走廊兩側,好幾扇門都敞著,裡麵卻沒有人。
隻有某個房間門口,路賢清正獨自倚靠在牆上,大半張臉都藏在陰影之中,垂下的右手緊緊攥著把手槍。
乍一聽見腳步聲,他觸電般猛地站直身,看清來的是自家妹妹,這才艱難地吐出一口氣:“……你回來了。”
“嗯。”路元清應著聲,探了探他冰冷的額頭,不由得問道,“哥,你還好嗎?”
在這料峭的冬日裡,路賢清竟然出了一腦門細汗,臉色也白得不像話。
“沒事。”路賢清強撐著搖頭,朝旁邊的房間示意,“……你先看看他們吧。”
路元清這才把目光從他身上挪開,走進門去。
先前對小樓的那番改造,積分有限,隻優先重構了她自己的房間,二樓的硬件雖然也有更換,比原先的農家樂更安全,各種設施仍然遠遠落後叁樓。
這個房間裡,還如同招待所樣板般,保留著兩張單人床。
盛熙臉上腫了一塊,被胡亂反綁著雙手,扔在一張床邊,一見路元清進門,眼淚立刻撲簌簌往下掉:“姐姐……!”
路元清沒理他,走向另一張躺著人的床。
白星遠就站在床頭旁,一手拿著盒棉球,一手舉著支手電,僵硬地緊抿著唇,看她的眼神還有些慌亂。
手電之下,宋思槐正在忙碌,床頭櫃已經積攢了一小堆染血的棉球。
聽見路元清走近,他也沒抬腦袋,隻匆匆解釋:“賀先生太疼,隻能用上麻醉,剛睡過去。”
一旦進入醫生的身份,宋思槐說話就異常流暢:“他傷得不輕,需要儘快準備縫合。”
說完,他小心地用鑷子夾起另一塊新的棉球,同時側過身,給路元清讓出地方。
離開前親昵纏綿過的那個男人此刻仰躺在床上,雙眼緊閉,睫毛還在輕輕顫抖著,睡得並不安穩。
但路元清一眼看到的,是賀錦延臉上幾道猙獰的刀傷。
橫貫整個右半臉,最長的一條從右眼眼角開始,斜著深深劃到下頜,咧出一大條猩紅的肉。
她這趟回得慢慢吞吞,如今,刀口已經基本止血,又被宋思槐初步清理過,外翻的組織便看得更加清楚,爬行在賀錦延原本光滑的臉頰上,完全破壞了那份桀驁但俊朗的容色。
路元清彎下腰,仔細打量著那幾道傷口,思索半晌,沉吟道:“會留疤嗎?”
沒想到她會先在意這件事,宋思槐愣了一下,隨即回答:“有那些特效藥在,之前連白先生的燒傷都可以不留痕跡,刀傷應該更沒問題。”
他指的特效藥,當然是路元清由於舍不得白星遠皮肉上被留下明顯瑕疵,而從係統裡換的道具。
路元清點點頭,繼續道:“盛熙做的?”
雖然是問句,語氣卻已經篤定。
“對,盛先生給賀先生下了迷藥,但動手之後賀先生就醒了過來。”宋思槐放下鑷子,朝床腳的位置指去,那邊,有一個明顯的彈孔。
回憶起剛才的事情,他的聲音又逐漸顫抖起來:“當時很混亂,賢清拿出……槍,才鎮住場麵。”
“好,我知道了。”路元清直起身。
她一有動作,一直默默垂淚的盛熙立刻極儘委屈地喊道:“姐姐,我不是故意的!”
總算,路元清把目光投向他。
盛熙趕忙咬住下唇,動作要多明顯有多明顯地側了側腦袋,藏起被打腫的傷處,隻拿已經有些哭紅的眼睛仰望著她,淚珠盈滿,依然在斷續地落,脆弱得簡直快要碎了。
這副小模樣做作得路元清一陣好笑,忍不住道:“你少找借口,先安靜點。”
她此時的語氣聽起來甚至算不上嗔怪,白星遠下意識低聲問道:“你……你不生氣嗎?”
明明連當初和周嚴對峙得劍拔弩張的關鍵時刻,她都要在意人質的臉,程度可能還要超過在意他們的性命。
男人彼此間動手,把臉弄傷到這個地步,她怎麼會毫不介意?
原本,念在認識這麼久的份兒上,在等路元清回來的時間裡,白星遠還曾經忐忑地打過許多版腹稿,試圖替盛熙稍微求求情,能少受點罰也是好事。
沒成想,這番準備在路元清的風輕雲淡麵前,全都陡然落空。
路元清沒接他的話,隻涼涼地看他一眼,便抬腿朝門口走。
緩和過這些時間,路賢清臉色已經好了許多,見她查看完情況,啞聲問道:“阿元,你打算怎麼辦?”
“嗯……我來處理吧。”路元清說著,朝他攤開掌心,“哥,先把槍給我。”
路賢清下意識抬起手,這才發現,他攥著槍用的力氣實在太大,連做這個動作,都立刻傳來一陣僵硬的疼痛。
路元清抿唇一笑,也握上那把槍。
隔著冰冷的金屬,她的手指輕輕搭在路賢清攥得發白的指關節上。
細一圈,小一圈,皮膚比他更柔白,卻有令他感到可靠的溫度。
路元清穩穩接住槍,也接住了哥哥的手,語氣同樣柔和而堅定:“……這裡沒事了,你去休息就好。”
這把槍,是她臨走前留給哥哥的。
原本,就是防備盛熙彆鬨出太大問題,特意多上一重保險。
但路元清想得周全,卻忘了路賢清再怎麼看似精英,說到底也隻是文明時代職場上的精英。
末世以來,他有一大半時間都在農家樂裡待著,恐怕除了最開始受那次腿傷之外,並沒多少機會直麵血淋淋的危險。
驟然被推到要拿槍威懾彆人的地步,他自己內心煎熬掙紮的程度,絕不會輕。
直到那塊冷硬的金屬離他而去,路賢清終於找回主心骨,順著妹妹的話點頭:“好,你一路辛苦,也……早點休息。”
站在走廊上確認他有好好走進他自己的房間,路元清才再次回來,讓白星遠離開。
以為她要獨自處理盛熙,宋思槐剛要收拾東西一同走,卻被她擋了回來:“你留下。”
說完,路元清反手合上房門。
“哢噠”
上一刻還淚流不止的盛熙頓時魔術般收住眼淚,睫毛上猶掛著淚珠,臉上就已經端出笑意盈盈:“姐姐,你回得好慢!也不怕我真被哥哥給一槍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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